棋局如人生，棋品如人品。

杜若每次來見杜雪風，都免不了要跟他來一場猶如考試般的較量。

一老一安靜對弈，三個小時后，杜若險勝。

角微揚，略顯得意地看了眼杜雪風。

杜雪風輕自己的胡須，凝視著棋盤，點評道：“將取之，必先予之。勝人先勝己，你的心境了很多。”

杜若淡定表示：“總不能長年齡，不長本事。”

杜雪風笑道：“不錯，不錯。說說吧，還能有什麼事會困擾你？”

杜若斟酌了幾秒，詢問：“您以前教我說，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那…如果我非想干涉別人的因果呢？”

杜雪風看著，審視了幾秒鐘，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口，“我覺得你心里已經有決定了，并不是來咨詢我的意見。”

杜若承認：“是。但我還沒您那麼見多識廣，目前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固執己見的人打道。”

杜雪風：“那就說說看。”

*

杜若中午在爺爺這里用完午餐后才回家，到家后，將手機關機，回房間睡了個昏天黑地。

醒來的時候外面天黑得徹底，杜若一時分不清是幾點，清醒了一會兒下床，走下樓，發現溫家歡正拉著徐憶初在客廳里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緒激地控訴著什麼，徐憶初在一旁默默地遞紙巾。

聽見聲音，徐憶初抬眸看過來，聲道：“睡醒了？我們已經吃過晚飯了，你想吃什麼跟阿姨說。”

阿姨聞聲也從休息間走出來，杜若看了眼時間，說：“兩碗牛面，九點煮好就行。”

阿姨轉去廚房備菜，杜若一臉淡定地走到單人沙發坐下，低頭玩著手機。

溫家歡有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用紙巾了眼淚。

徐憶初輕聲道：“若若，堯堯和斯言在樓上寫作業呢，你去幫他們輔導輔導功課。”

“行。”杜若起，臨上樓前，又突然回頭說：“明天晚上咱們在家吃燒烤吧，饞溫姨烤茄子的手藝了。”

溫家歡連忙應下，“行，正好阿墨也在，阿姨給你們一手。”

“謝謝溫姨。”杜若笑著答謝。

上樓走到杜堯的臥室門前，杜若敲了敲門。

“進！”里面傳來回應聲，推門而，掃了眼坐在學習桌前的兩個小鬼。

徐斯言面前攤開著一本奧數題，旁邊的草稿紙上麻麻地寫滿了計算公式。

杜堯面前放著一本習題冊，平坦的書本下面約鼓起一個小包，正襟危坐，一副思考的模樣。

杜若裝作不經意地走過來看了看，突然拿起他面前的習題冊，出下面藏著的一個游戲機。

杜堯尷尬得滿臉通紅，小聲辯解道：“我就玩了一會兒。”

“嗯。”杜若不在意地拿走他的游戲機，坐到一旁的空位上玩了起來。

杜堯好奇地問：“你來干嘛的？”

杜若：“媽讓我來給你們輔導功課。”

杜堯把習題冊推到面前說：“那你給我輔導輔導啊，我都不會做。”

杜若掃了一眼。在（）里填相同的數，5+（）=13-（）。

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重復，“你不會？”

杜堯眼神清澈地點點頭。

杜若又看了眼徐斯言本子上的習題，兔同籠，共有腳138只，比兔多12只，兔各有多只？

杜若看著杜堯，微微擰了下眉。

杜堯很敏銳地質問，“你這是什麼眼神？”

杜若：“要不你回兒園重新學？”

杜堯氣道：“我這不是才開始用功嘛！”

“這麼用功的？”杜若晃了晃手里的游戲機。

杜堯閉了，那他都玩習慣了…數學題什麼的，也太難了。

杜若淡淡道：“手指頭都數不明白，就別吹牛說什麼讓我以后也乘你的涼了。”

杜堯回習題冊，生氣的哼了一聲，掰著手指頭算，一副不想搭理人的狀態。

杜若也懶得理他，低頭玩著他的游戲機。

過了二十多分鐘，收到徐京墨的微信，【到家了。】

【阿姨煮了面，帶了你的份，來我家吃。】

杜若起，將游戲機放到一旁，說了聲，“我下樓吃飯。”

徐斯言小聲道：“我也了。” 晚上爸爸媽媽吵架，他都沒吃好。

杜若邀請，“那一起下去吃。”

走到門口，杜若見杜堯還在座位上不，問了句，“你不吃麼？”

杜堯哼了一聲，背過，繼續不理人。

“……”什麼病，杜若也沒繼續管他，領著徐斯言下樓。

溫家歡還在客廳跟徐憶初聊天，只不過緒穩定了許多。

兩人下樓的時候，徐京墨正好進來，三人進廚房吃飯，徐京墨問：“阿堯呢？”

“不用管他，犯病。”杜若兀自在餐桌前坐好。

徐京墨不明所以，徐斯言扯了扯他的袖，無聲道：“生氣啦。”

徐京墨看了看杜若，說：“我上樓去看看。”

“隨便。”杜若從自己的碗中給徐斯言分出來一碗面。

徐京墨上樓敲門，里面傳來氣呼呼的聲音，“我不吃！不！”

他推門而，輕笑道：“這是氣飽了？”

杜堯看見是他，委屈地癟了癟。

徐京墨走到他邊坐下，了他氣鼓鼓的臉蛋，笑著問，“怎麼了？”

杜堯看了眼空無一人的門口，極為不滿的告狀，“我姐嘲諷我！說我不如回兒園去上學！我要是不為了，我能這麼努力學習麼！不知道，還嘲諷我！我媽讓給我輔導功課，嘲諷我！！！”

徐京墨被他這一連串三個嘲諷震得耳朵疼，笑道：“別氣別氣，誰不是被嘲諷長大的呢。”

“你也被嘲過？”杜堯驚訝地睜大眼睛，隨后又不滿地輕哼，“就從來不說斯言，到底誰是親弟弟。”

徐京墨了他的頭，“我到現在都被嘲諷是菜狗，有沒有安到你。”

“真的假的？”杜堯有些不信。

徐京墨：“我騙你干嘛。” 他掃了眼一旁的游戲機，又語氣溫地說道：“還有就是，你理解錯了一件事。”

“什麼？”杜堯疑。

“你姐雖然高傲，但也不是一個會隨便嘲諷人的人。”

“不說斯言，不是因為斯言聰明，單純是斯言態度好。”

“你可以笨，也可以不努力。但你不能欺騙自己假努力，然后再跟說，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這是道德綁架。”

杜堯小聲辯解：“我哪道德綁架啊，我不是想讓以后也沾沾我的麼…”

徐京墨耐心道：“你口口聲聲說以后要努力賺錢養姐姐，但實際上人心都會變的，錢在你自己的口袋里，想不想給你姐花，那是你的事，不是說想要就一定能要過來的。以后你也會有自己的老婆，有自己的孩子，那是老婆孩子重要，還是姐姐重要，你能說得準麼？”

“阿堯，你可以有目標，有力，但你不能道德綁架讓所有人都理解你，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前提也得是你會栽樹。這個技能，只能自己學，學會才有底氣說你想讓誰乘涼，樹苗都還沒有呢，就先別想‘后人’會不會恩的問題了。”

杜堯鼓了鼓，氣勢弱了幾分，指了指習題冊，小聲道：“我知道啦…那這道題我就是不會嘛…”

徐京墨耐心地給他說了一遍解題思路，分經驗說：“遇到問題先自己想辦法解決，下意識地求助他人會養習慣的。現在你們的網上教程那麼多，不用我多說吧？”

杜堯垂頭喪氣地嘟囔，“就知道你不會向著我，你現在完全是我姐那邊的。”

徐京墨笑道：“我要是不向著你，就不會飯都沒吃，先上樓哄你了。”

杜堯催促：“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下去吃飯吧，我做完這道題再下去，現在下去多沒面子。”

“行，盡快，面條坨了就不好吃了。”

“知道了知道了。”

徐京墨起走出臥室，一出門，就看見了倚在墻邊的杜若。

他回頭看了眼臥室還在認真做題的杜堯，牽住杜若的手，沉默地下樓。

走下一層樓梯后，杜若才開口道：“你跟他講那麼多大道理干嘛？”

徐京墨：“不是人人都擅長自己哄自己，阿堯從小心就野，讓他一時半會兒就收心也不現實，你得給他點時間，耐心點，他能想明白。”

杜若不以為意的嘟囔，“我又沒讓他非要栽樹給我乘涼，學不學唄。”

徐京墨：“怎麼說他也是有了想進步的心思，鼓勵鼓勵總是好的吧，變一個優秀的人總比當個紈绔要好。”

杜若沒應聲，想起上午跟爺爺的談話，突然道：“我發現你對小孩子有耐心的。”

“畢竟自己也是從小孩子長大的，略懂他們現在的心理。”徐京墨隨意應著，“小時候能遇到一個正確的引導者，對人生來說是幸運的好事。”

杜若看了看他，問道：“那你呢？”

“什麼？”徐京墨不解。

“你把我當目標，從一個不學無的紈绔頭頭變了高考狀元，沒有人引導，是靠自己哄自己麼？”

父親的專制，母親的懦弱，邊還圍繞著一群不著四六的朋友們向下拖累。

他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如今這般模樣，已經不單單是自律就能達到的，爺爺說的沒錯，他的心氣不一般。

徐京墨輕笑道：“那你看，凡人想娶仙，胎換骨不是最基本的麼？”

“總不能明知道配不上，就自暴自棄了，雖然努力不一定功，但至我努力了。現在奇跡不就出現了麼？”

他十分嘚瑟地搭住的肩膀，杜若彎了彎眼。

又問：“普通點的生有什麼不好的？你不用這麼暗得這麼苦，還能讓你有保護，崇拜你，不好麼？”

“不好，天生抖m傾向，就喜歡被你。”徐京墨睨了一眼，幽幽道：“怎麼覺你在套我話？”

“嗯哼，日常小考，給你滿分。”杜若笑道。

“滿分有獎勵麼？”

“有。”

徐京墨驚訝的挑眉，一臉期待。

“送你一份最想要的禮。”杜若保持神。

徐京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莫名耳紅，杜若無語地瞪了他一眼，給了他一記肘擊，快步下樓說道：“收起你的心。”

徐京墨無辜地了鼻子，嘟囔著：“我也沒那個膽子啊…”

杜堯下樓的時候，杜若三人都已經面碗見底，即將吃完。

他掃了一圈，餐桌上沒有給他留的面。

他了，又不好意思開口說，扭扭，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去冰箱里拿了瓶飲料。

杜若不聲地觀察著他，心里吐槽，小孩子可真是麻煩。

主遞臺階說，“阿姨正在煮新的面。”

“哦。”杜堯坐下來等著，道：“我沒那麼，不吃也行。”

杜若解釋：“我們仨都沒吃飽。”

杜堯：“……”

杜若也沒想到，徐京墨一個大小伙子能吃也就算了，現在小學生竟然也這麼能吃。

給徐斯言分了一半的面，竟然沒夠，徐斯言靦腆道，他還在長。

看杜堯的高，只怕比徐斯言還能吃。

新一鍋面條很快煮好，阿姨盛好端上來。

杜若將自己碗里的牛夾給杜堯，說道：“我跟你道歉，剛剛說的話沒照顧到你的自尊心，多吃點牛，增強記憶力。”

“………”餐桌上另外三人一臉沉默。

這道歉的方式，聽起來也奇怪的。

杜若接著說：“不是針對你，單純針對題，別拿那種題目來占用我的時間，有不會的題問你姐夫。”

杜堯小聲嘟囔，“那你不也閑著沒事麼…”

杜若盯著他，認真道：“我可以讓我的大腦休息，但我不能侮辱它。”

“……”

徐京墨長筷子從杜若的碗里搶走一塊牛說，“別偏心啊，我也需要增強記憶力。”

杜若睨了他一眼，徐京墨又搶了一塊夾給徐斯言，“你也補補。”

杜若看著自己碗里的牛被他堂而皇之地瓜分，桌子底下的手卻順似的了的膝蓋。

？？？ 就他會做人，杜若氣得狠狠踩了他一腳。

徐京墨咬著牙關，看著直眨眼。

杜若輕哼一聲，目不斜視地吃面。

徐京墨抬眸看了眼對面心多云轉晴的杜堯，心累的嘆氣。

為了未來的小舅子，他真是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