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50 不要小看穆婉

謝珩第二天中午才從宮中出來, 小六迎上來，“太後如何說？”

謝珩道，“先徹查高家。”

昨夜刑部高尚書遇刺最終重傷不治, 太後因此震怒，然而當謝珩呈上刺客留下的高尚書和閔州知府勾結賬本時, 太後立刻轉換了震怒的對象：“高青雲好大的胃口！”

想到這裏, 他不由嘲諷一笑，發生了這樣的事, 先氣的卻是高青雲胃口大，貪的比吳家還多, 而不是閔州那些被禍害的食不果腹，流離失所的百姓。

不過也正是因為所謂的忠犬噬主, 明鏡司才有機會徹查高家。

小六道，“按照您之前的吩咐, 高家的幾個兒子已經悉數被捕, 侯爺您現在要去詔獄嗎？”

謝珩翻上馬, “你們先去，我回府一趟。”

他還惦記著回到府裏的九皇子，府上突然多了個孩子, 想必正混，他需要回去穩定局面。

到了侯府, 謝珩直奔月恒院，大嫂應該沒那麽快接那孩子，所以孩子肯定還在母親那裏, 也不知是何形。

謝珩想象中，他大概會被母親抱在懷裏疼，結果進門就見穆婉坐在廊下拿著一個蛋逗小孩兒。

看起來兩歲左右的孩子, 盯著手裏的蛋，卻偏偏不給，孩子撲右手，把蛋轉移到左手，孩子又往左撲，又躲開……

謝珩：……

這得多喪心病狂才會這麽欺負一個小。

坐在一旁發呆的謝大夫人先看到了謝珩，起招呼，“侯爺回來了。”神語氣複雜。

謝珩故作不知，“大嫂，這是……”

穆婉也趕忙起，“侯爺。”

那孩子則警惕的要往搖椅下面鑽，被穆婉眼疾手快的撈住，安道，“不怕不怕，這人雖然長得兇，但他能給你買好多好多蛋。”

謝珩：……

這是什麽介紹。

正要說話，對上孩子的視線，那眉眼讓他不由一愣。

“侯爺。”古嬤嬤從偏房出來，“公主您進去。”

謝大夫人見狀起告辭，穆婉倒是坐著沒，不過總算將蛋遞給孩子。

謝珩稍微放心了些，才跟著古嬤嬤進了偏房，然後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胡娘子。

長公主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上，看到他直接問道，“認識嗎？”

謝珩正想搖頭，就聽長公主道，“時日無多，就這兩天了。”

謝珩不由變了臉，他知道胡娘子生病，還以為是這一路逃荒落下的病，調養一段時日就能好。

長公主看他神，篤定道，“看來是認識。”

“那說的沒錯，那孩子是你的。”

謝珩還沉浸在前一個消息裏，聞言反應慢了半拍，“什麽？”

長公主見大夫給胡娘子喂完了藥，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古嬤嬤最後一個離開，順手關上房門。

長公主才道，“這孩子是你的。”

謝珩無奈，“可是胡娘子說了什麽？這孩子不是我的。”

長公主道，“胡娘子確實只說他是侯府子嗣，上的信也是你大哥的。 ”

那并沒有出差錯，謝珩故作遲疑，“所以是大哥的孩子？到底怎麽回事？”

長公主卻堅定道，“不，他是你的孩子。”

謝珩：……

“母親先說說怎麽回事吧。”

長公主搖了搖頭，“胡娘子清醒的時間很，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能看出這孩子吃了不苦頭，”說到這裏，突然篤定道，“他其實不是兩歲，是三歲，對不對？”

謝珩一愣。

大哥三年前去世，如果是大哥的腹子那就是兩歲，但若是大姐生的九皇子，則是三歲。

長公主的眼眶已經紅了，細看眼瞼還腫著——猜到了。

也是，先皇有四個姑姑，兩個毫無存在，一個曾經煊赫一時後來卻暴病而亡，唯有榮昌大長公主在沒有站過隊的況下歷經四任皇帝卻一直活的平和自在，榮寵加。

這樣的人，怎麽會是萬事不管的糊塗家翁。

心知瞞不住，謝珩嘆了口氣道。“母親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孩兒為何讓他做大哥的子嗣。”

長公主道，“我不明白，若你康健，我尚可以理解為你想給你大哥留個香火，可現在這種況，你大哥有嗣，你卻無後，你可知十年之後他長大，鎮北侯府會再次因為爵位而。”

謝珩溫和道，“不會的，這爵位本來就應該是大哥的。”

長公主淡淡的道，“爵位從來沒有該是誰的，尤其是鎮國公府的爵位，誰擔起責任，爵位就是誰的，你大哥和大郎走了，你撐著這侯府，爵位就是你的，你大嫂委屈也沒辦法，這世上的事從來不由人。”

“而且你想的還是最安穩的況。而他的份……便是你，能保證他一輩子安穩嗎？”長公主道，“把他給你大嫂是下下下下策。”

謝珩意外母親會是這樣的反應，又覺得不解。

長公主道，“是，你覺得是我心挑選的鎮國公府日後宗婦，出、學識、能力都是一等一，定能好好養他長大。”

“若你大哥活著，確實能撐起一個鎮國公府，可現實是你大哥走了，從世子夫人變了旁支妯娌，沒有幾個人能甘心。”

“如今讓掌著侯府，等再過幾年，時姐兒，意姐兒說了親，心中無，心磨平了，未必不能放下這些松快的過日子，但如果有了可以爭爵的名分，給了希，會將所有的不甘變野心。”

“最重要的，你有沒有想過，若知道了孩子的份，會怎麽選？一個鎮北侯府的老封君和可以攝政的皇太後。”

謝珩皺眉，“大嫂不是那樣的人，也做不到。”

謝大夫人也許能管理一個鎮國公府，但做管理天下的涉政太後，沒那個名分，也沒有那樣的能力。

長公主冷漠道，“做不到，但定國公呢？”

“我知道你選你大嫂還看中了定國公府的勢力，但你怎麽能確定，定國公和你大嫂會選擇保護他，而不是為第二個吳太後？”

不等謝珩說話，長公主主反問，“覺得定國公忠君國，不會做那樣的事？”直直的看著謝珩，“我以為你在明鏡司三年，已經不會低估任何人。”

“徐首輔，徐秉問當年也是正直敢言的諍臣，能臣，但如今呢？不同樣被權利迷了雙眼。”

謝珩默然，吳太後把賀蘭景當傀儡，其實自己何嘗不是傀儡呢，否則一個商戶，除了貌沒有任何基和能力，貪那個位置，卻沒有坐穩的本事，只能依賴能幹的大臣。

就像要依靠他來震懾藩王和赤翎族，很多事都要跟他讓步一樣；朝政要依賴的是徐首輔，徐秉問如今擔著首輔的名，但實際上已經是在做著皇上該做的事。小事上由著太後，大事很多都是他在做主了。

在這世上最複雜的地方出生的大長公主，也最能看人，“我不否認這世上有始終如一的人，但在家族面前，便是家主也沒辦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就像當年，你父親和定國公也是生死之，但最後蔣博裕也選擇了明哲保。”

“你也別說不會被人發現，那孩子若是像你大哥也就罷了，可是那眉眼……”大長公主想到兒們突然哽咽，頓了一下才道，“四個孩子裏，只有你和你大姐姐像我。”

謝珩沉默，那孩子一出生就被送走，他也沒再見過，沒想到他會繼承大姐姐的樣貌。

大長公主平複了一下緒繼續道，“若他見到孩子，你覺得定國公那老狐貍不會多想嗎？”

“大郢的主人，何等的！一旦有了名正言順的機會，便是親生孩子都會利用，何況還不是親生的，他們怎麽可能真心疼他！反正我賭不起。”

長公主看著謝珩，“所以能安穩護著他長大的，只能是你！”

“即便你也有了想法，想要那個位置，那也是你去拿，蔣家、吳家、徐家……都休想！”這個時候，再不是那溫和無害的家翁，而是狠辣無的皇家大長公主。

“三郎，”大長公主緩了語氣，“我剛剛說的都是把孩子給你大嫂後最容易發生的況，也是最壞的況。”

“但我最希的，是你們都好好活著，你能長命百歲，孩子們都安穩快樂。”長公主憶起那段黯淡無的時日，心底的恨意和戾氣陡然升起，“當年你若沒回來，我也會同你一樣先親手殺了那幫狗賊，然後拉著整個大郢同歸于盡！我夫君兒子們守護的江山，他們不配用！”

謝珩沉默。

他要將孩子給大房最大的原因，是他很可能無法看護他長大，所以即便有風險，也至能保他命，哪怕跟賀蘭景一樣做個傀儡皇子。

但此時他意識到，他的母親好似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堅強，若他沒機會護著孩子長大，那麽讓他為母親最後的信念和希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如此，就讓他做我的孩子吧。”謝珩最終改了計劃，“勞煩母親您來教養他。”

誰知大長公主竟搖了搖頭，“不，給阿婉養。”

謝珩震驚，“給？”剛剛那個明周全的母親被奪舍了嗎？

長公主道，“這也是我想將他記在你名下的另一個緣由，雖說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也是躲起來才安全。給你大嫂，他會為備矚目的嫡子，所有人都要認識他，風險也大，但做庶子就沒問題，畢竟沒有誰家添個庶子會到宣告的。”

“只要堵了穆婉那二妹妹和繼母的口，沒人知道此事，甚至對阿婉也不會有多大影響。”

謝珩道，“那也不必由教養，讓掛個名就行。”說到這裏，他不由一頓，只覺得這話真是莫名悉。

……最終竟然還是如了的意，不知為何有點不甘心。

“就是要由教養，”長公主堅持，“你看連你都覺得將孩子給養離譜，那些有心人會相信我們將九皇子給一個商戶來教養嗎？不是又多一層保障？”

見他滿臉抗拒，長公主不由失笑，似乎一提起穆婉，這個小兒子就會多幾分鮮活勁兒。

“而且你別小看。”長公主道，“你們昨晚回來是不是遇刺了？”

謝珩道，“穆婉說的？讓母親擔心了。”

“什麽都沒說。”大長公主道，“但我又不是瞎子，家裏馬車都紮蜂窩了。”

謝珩才想起這次穆婉出行用的是侯府制式馬車。

“今日你二嫂本該來跟我請安的，但是病了，可阿婉跟沒事人一樣。”長公主道，“一個普通的閨閣子，怎麽會有這樣的膽量？”

謝珩也不由想起第一次見時，他當著的面殺了人，但當時也只是怕自己殺，當知道安全後膽子就大起來，似乎不怕死人。

“沒有經歷過事的閨閣子，膽子再大也不會有這份從容。我聽說從小跟著母親四游歷，又通岐黃，定然見過很多，經歷過很多。”長公主嘆道，“老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讀書如何我不知道，但行過的路也許比朝堂上那幫蛀蟲都多，所以才會如此通達。”

“跟我說咱們家是福窩，可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嫁我們府裏的況卻是夫君不喜，大嫂掌著屬于的家，二嫂冷眼旁觀，婆婆偏心和稀泥，換個人來，雖然還夠不上狼窩，但也是寸步難行了，可是你看……”

長公主不由笑起來，“無論什麽時候都能過的好，這就是極大的本事。”

“學問可以請夫子，但做人，言傳教很重要。”長公主道，“我只希他能學得阿婉的一半，未來他能安穩做個富家公子最好，若最後依舊和賀蘭景一樣坐在那個位置上當傀儡，也不是一個只會借酒消愁，破罐子破摔的傀儡。”

長公主幾乎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最後用一錘定音，“總之，事就這麽定了，你反對也沒用。”

謝珩無奈道，“但憑母親做主。”

兩人商議完出了偏房，就見穆婉正對著孩子循循善，“你喝過牛嗎？跟你說特別好喝。”

“還可以做茶、酪、小松糕、焦糖布丁、雙皮……你都沒見過吧，反正比蛋好吃多了。”

小孩兒下意識的了。

穆婉繼續道，“牛也好吃，燉牛，醬牛……風幹牛最方便，平時沒事兒踹兜裏，好吃還扛。”拿帕子了孩子角的口水，提議道，“一會兒你爹給咱們獵頭牛吧，你得好好補補。”

謝珩：……

到底誰想補？

他不由看向長公主，再次遲疑，真的要把孩子給嗎？

長公主對上孩子期盼的眼神，扭頭問道，“附近哪兒能獵到牛？”

謝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