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被母親這麽一兇，蓉姐兒滿腹委屈地扁起小，視線往四下一瞥，便瞥見了不遠擺著的大半盤葡萄。

見蓉姐兒的目直勾勾落在這廂，裴蕓不聲地將果盤往前推了推，莞爾一笑。

蓉姐兒果真屁顛屁顛過來了，眨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問道：“太子妃娘娘，蓉姐兒能拿您幾顆葡萄嗎？”

“自然可以。”裴蕓忍不住逗，“不過蓉姐兒得先喊聲三叔母聽聽。”

這有何難的，蓉姐兒當即咧開甜甜地喚了聲“三叔母”，裴蕓便也毫不吝嗇，把裝著葡萄的果盤推至眼前。

看著小姑娘細致地剝開葡萄皮，將飽滿多的果塞進裏，裴蕓又想起了失去的那個孩子，定也同蓉姐兒一般玉雪可，若當初被平安生下來，或許前世也不會生了自盡的念頭。

李謹和李謙兄弟倆，由侍們護著，趴在高臺的欄桿上，向擂臺那廂眺，可終究太遠了看不太清晰。

兩人便想去底下看。

李謹跑來詢問裴蕓意思，裴蕓點了點頭，但不忘囑咐，“莫要挨近那湖邊，仔細落了水。”

見蓉姐兒吃夠了葡萄，呆呆聽著李謹說話，裴蕓笑問：“蓉姐兒也想同哥哥們一道去？”

蓉姐兒點點小腦袋。

裴蕓驀然挨近幾分，一字一句道：“那蓉姐兒可得小心些，你還小，若落進那水中，無論是湖還是井，定是要被那水鬼纏了腳，拖到水底的……”

裴蕓語氣低沉森，還故意一下抓住了蓉姐兒的，嚇得蓉姐兒愣了一愣，旋即扯開嗓子哭了出來。

柳眉兒見狀，忙心疼地將蓉姐兒拉了回去，著的背脊安著，看向裴蕓的眼前滿是怨怪，“蓉姐兒還是孩子，太子妃嚇做甚，若真嚇出個好歹來可如何是好。”

裴蕓無所謂地扯了扯角，“玩笑罷了，裕王妃這般認真做什麽。”

柳眉兒暗暗橫一眼，料定裴蕓此舉定是在報複。

裴蕓看出柳眉兒心思，笑而不語。

還沒這麽稚，且真想報複，絕不會這麽不痛不。

之所以如此，是曉得蓉姐兒上輩子的事。

前世，亦是在這宴會上，蓉姐兒不知為何墜了花園角落的一口深井中，雖得被宮中侍發現，保住了命，但因著溺水時間太久，醒來後就變得有些癡傻，柳眉兒悲痛之下小産，沒能保住如今腹中這個孩子。

因著這一變故，慶貞帝大怒，置了不宮婢侍，整個皇宮籠罩著雲，太後先前提的替太子納側妃一事也不了了之。

裴蕓并不喜柳眉兒，但蓉姐兒是個好孩子。

做不了太多，只能這般提醒，希蓉姐兒這輩子能聽進去話，莫再往那水邊跑。

蓉姐兒被裴蕓的話嚇得不敢下去，畏著在母親側，李謹便拉著李謙去底下看比試。

五軍營敗于三千營，兩者已決出勝負，恰逢林軍與神機營爭頭名。

三大軍營裏，屬神機營實力最佳，裴栩安此番回京，又帶來好幾位他在軍中培養的好手，一道納神機營，今日也有兩人在隊伍中。

以林軍這廂的狀況，雖說勝了五軍營，怕也實在難以與神機營。

比試一開始，裕王和誠王便幾乎不得還手，然兩人格外頑強，裕王死死趴在地上，誠王則如法炮制，直接纏住了那人，太子和林軍其他三人，雖也理掉了對面兩人，但這廂亦損了一人，局勢依舊無法逆轉。

裴栩安站在一旁，可謂從容不迫，似是并未對這場比試的結果有所懷疑。

可誰知逐漸落于下風的誠王在兩人挨近擂臺邊緣時驀然大吼一聲，猛地向一邊倒，以“同歸于盡”的方式拖著那人掉下了擂臺。

圍觀的將士給前來看熱鬧的兩個小皇孫讓了道，李謙乍一鑽進去，就見裕王鼻青臉腫，正狼狽地趴在地上，他口中喊著“父王”，一下就哭了。

裕王雖明的拼鬥不，但想著也不能太過丟人，始終牢記著上臺前太子的囑咐，他被人看低了一輩子，其實心下清楚他那王妃也是頗為看不起他的。

但此刻聽到他那長子喊他的聲兒，他猛地一個激靈，死死抿著，趁一人走近他時，驀然拽住他的，眼看著那人子不穩向前撲倒，他當即起狠狠推上去，不想那人卻是反手攥住裕王，將裕王一同拽下了擂臺。

在星臺上眼看著裕王跌下去，柳眉兒刷地站起來，直到瞧見裕王搖搖晃晃地起了，方才長舒了口氣，面嫌棄，裏低低念叨了句“傻子”。

裴栩安蹙了蹙眉，似沒想到太子所謂的計謀竟是接二連三使這般招。

慶貞帝倒是神自若，外頭都道他這太子端方正直，可他心裏清楚，太子骨子裏好勝，且執于某時亦會不擇手段。

將來要坐上龍椅之人，怎可能真的純良幹淨。

又一番角逐，最後場上只剩下了太子和神機營的一個武將。

比試已到了最彩之，高臺上，衆人皆屏氣凝神，裴蕓亦在看。

努力回想，但依然想不起上輩子這場比試的結果，好似贏了，好似未贏，因那時滿心想著太後令給太子選側妃一事，心下煩躁，并未關心太子輸贏。

雖不知和上輩子是否相同，但這場比試太子勝了。

雖過程膠著，但結果是太子按倒了那人高馬大的武將時，在香爐中的香燃盡了……

太子最後對上的那武將名為仲萬，三十有二，亦是跟隨裴栩安出生死七八年的老將。

他本看不起這些王公貴族，覺他們整日耽于安逸，怕連刀都提不起，定無甚真本事，然直到與這位當朝太子一較高下。

仲萬輸得心服口服，甚至看向這位儲君時，眼神裏多了幾分真心的敬佩。

場上人最高興的莫過于慶貞帝，裕王誠王上的那些傷和適才的狼狽，他全然不屑一顧，他之所以將幾個兒子安排進比試，就是唯恐他這些生來富貴的兒子們四不勤，持梁齒，閉門酣歌，尤是裕王和誠王。

他年輕時尚且上陣殺敵，在戰場上爬滾打，就算是在位二十餘年，仍不忘時間練武鍛，他的兒子們也不能是只知樂的廢。

星臺之上，太後亦笑意盈盈，看著那廂慶貞帝賞賜了太子三人及林軍將士。

裴蕓遠遠瞧見，慶貞帝一人賞賜了一把匕首，但方徙將那匕首予太子時，太子沒有接，似是對慶貞帝說了什麽，慶貞帝面詫異，點了點頭，複道了兩句，太子最後仍是接了那把匕首。

至于究竟說了什麽，因離得太遠，這廂本聽不清楚。

雖未得頭名，剩下的三個隊伍亦各自得了賞賜。

衆人散後，二皇孫李謙紅著眼睛跑向裕王，著他的傷，似在問他疼不疼。

裕王搖搖頭，雖滿青紫但還是一把抱起兒子，將適才得來的匕首送給了李謙。

李謹回首看到這一幕，不心生豔羨，他忍不住擡首看向太子，卻發現太子亦在看他，下一刻，將手中的匕首遞來。

“匕首鋒利，莫傷己傷人。”

李謹雙手接過，高興地捧在懷裏，重重點了點頭。

太子幾人更罷上了星臺，同太後施禮後，便各自落座，相比于裕王與誠王的狼狽，太子倒是好些，只是滿頭大汗。

誠王妃和裕王妃正忙著令宮人取來冰塊傷藥，又親手用幹淨的帕子替誠王裕王拭手臉。

裴蕓亦自書硯手中接過帕子，轉而遞給太子，然太子未立刻接，眼神默默往後頭掃了一眼。

裴蕓似是明白了什麽，卻仍裝糊塗，要替他汗，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且旁人都知太子不怎麽寵，太子也未傷到拿不這帕子，沒必要上趕著。

恰在此時，一個小侍捧著個錦匣疾步而來，在太子跟前站定，恭敬道：“殿下，這是陛下命奴才給您送來的。”

小侍的出現吸引了在場不人的目。

裴蕓驀然想起適才賞賜時發生的一幕，此莫不是太子同慶貞帝討要的。

好奇地看著太子接過那錦匣展開，因被那匣蓋遮住了視線，裴蕓一時看不著那匣子裏是什麽。

直到太子擡首朝看來，托起的手，在衆目睽睽下，將那枚帶紅沁的羊脂白玉鐲了纖細的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