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出氣

裴蕓眨了眨眼，面前的人分明識得，可不知為何，近來總讓覺得有些陌生。

前世他陪回國公府的次數實在不多，裴蕓能記起來的，怕也不過三次。

一次新婚三日回門，一次是兄長凱旋，再後來便是母親過世。

但這回，也無甚名目，裴蕓心下納罕，太子緣何會願意陪回去。

垂了垂眼眸，沉默片刻，再看向太子，突然覺著這人在似也沒什麽不好，便端莊地一施禮，“多謝殿下。”

李長曄微一頷首，將裴蕓扶上馬車，自己也接著坐了上去。

裴蕓正疑太子今日為何不騎馬，但看他在車上坐穩，沒一會兒就開始閉目養神，料想他昨夜并未睡好。

愈發不明白了，如此疲累還要陪回去，太子究竟有何打算。

縱然想了一路，裴蕓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直到馬車停下，外頭響起常祿的一聲“殿下，娘娘，國公府到了”。

太子睜開眼，先行下了車，又手將扶下來，裴蕓把手搭在太子掌心，餘卻落在前頭。

相較于上次回來，此番倒是熱鬧。

除卻母親周氏及妹妹裴薇，二嬸王氏和堂妹裴芊也在。

王氏讓兒東宮，而今自是極力對討好，不過王氏似乎沒想到太子也會來。

詫異之外，眸中難掩狂喜。

太子的突然出現，令裴家幾人皆面驚慌，震驚過後，周氏忙攜衆人上前同太子施禮。

“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都起來吧。”

太子行至周氏跟前，有禮道：“孤平素政務繁多，太子妃幾次回府都不曾陪同，今日有閑，便隨太子妃一道回來，決定得突然，也不曾提前告知，還岳母大人莫怪。”

李長曄這副恭敬的模樣令周氏頓惶恐，這太子是的婿不錯，可也是一國儲君，可萬萬擔不起這話。

“殿下玩笑了，殿下願意來，是國公府的榮幸。”周氏可不敢怠慢這貴客，“府已備了茶水點心，外頭寒，還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移駕正廳。”

太子頷首，提步隨周氏一道府去，裴蕓跟其後。

在正廳落座罷，不消一盞茶的工夫，裴老夫人便來了。

平素總嚷著子抱恙的人此時由兩個婢子扶著倒是健步如飛，急匆匆了廳，正施禮，就被太子半扶住了。

“老夫人免禮，聽聞您子不好，便不必講究這些個虛禮了。”

太子示意裴老夫人在一側落座，裴老夫人倒也沒客氣，可屁才黏到椅子上，帶著責備的銳利目便向裴蕓了來。

“蕓丫頭，你怎這般疏忽，既得太子要來，緣何不提前派人來告，如此，若怠慢了太子殿下可如何是好！”

見這祖母一開口就盡顯為家中長輩的威儀，裴蕓忍不住在心下嗤笑一聲，這祖母平素想拿也就罷了，今日太子坐在這兒，還敢這麽教訓，可是中了的下懷。

朱微啓，剛答話，就聽那低沉的嗓音幽幽傳來，“老夫人誤會了，此事是孤一早臨時起意，忘了知會太子妃，并非太子妃的過錯。”

裴蕓聞言深深看了太子一眼，雖他看起來神如常，語氣也平靜，可眸裏盡是涼意。

裴老夫人一時語塞，太子這般說，又如何接話，本就是想端一端為太子妃祖母的架子，不曾想卻是當衆折了面兒。

周氏見這婆母面尷尬，唯恐又要鬧出什麽事來，趕忙笑著轉移話題，“說來母親這一陣一直念叨著太子妃娘娘呢，道太子妃娘娘孝順，先頭三皇孫百晬宴，娘娘就贈了祖母上好的鹿茸，那藥材功效佳，母親服下自覺子都康健了不。”

“是啊。”裴老夫人順著這臺階道，“太子妃娘娘還是頗有孝心的。”

方才誇了一句，裴老夫人的話頭就迅速隨目飄到了別，“不只是太子妃，臣婦家中還有一個丫頭，平素對臣婦這個祖母也是孝順恭謹……”

招來站在一旁的裴芊給太子施禮，拉著的手笑意粲然地對著太子道：“這是臣婦次子之，也是太子妃的二妹妹，臣婦這孫，打小便心，為臣婦端茶送水自不在話下，臣婦病時，亦不解帶侍奉左右，實是難得的好孩子……”

裴蕓面無表地看著那祖母極盡溢之詞地向太子介紹裴芊，只覺好笑又無趣地輕著手指。

太子若是有納新人的念頭，東宮早就不知有多奉儀昭訓、良媛良娣了。

太子心下有人，娶是不得已，不然前世十三年，不至于一個側妃也沒有，何況就算他真想紅袖添香，那人也絕不會是裴芊。

裴老夫人滔滔不絕地說著，王氏自是欣喜若狂，可卻惹得周氏面愈發難看，忍了片刻，到底忍不住了，可還來不及開口，卻被一道清脆的嗓音搶了先，“二姐姐是好，但祖母這般誇二姐姐，倒顯得孫格外不孝了……”

衆人頓時循聲看去，只見周氏側站著個天青領襖子的小姑娘，十三四歲的模樣，眉眼與裴蕓有六七分像，可不似裴蕓的沉靜溫雅，一雙杏眸格外靈，整個人似迎春般鮮妍俏麗，朝氣蓬。

裴蕓細細打量著這尚且只有十四歲的妹妹裴薇，心下如波濤翻滾，但面上卻不敢展一點。

家嬿嬿還是這般樣子，子直率，看不得人欺負這姐姐一點。

“祖母偏心，分明孫也在您病時照顧過您的，您怎就只記得二姐姐一人的好了。”

被壞了事兒，裴老夫人笑意僵在臉上，心下氣得不輕，可奈何裴薇偏偏用撒般的語氣，聽起來像極了小孩子的埋怨。

竟是斥責不了一點。

畢竟也不能跟個孩子計較。

一旁的王氏看著搗的裴薇，亦是恨得牙。

恰在此時，一直靜靜聽著不曾出聲的太子開了口，“老夫人教導有方，才使您膝下三個孫，個個這般優秀懂事。”

太子輕飄飄的這句算是徹底堵死了裴老夫人的話，末了，也只得強笑著道了句：“太子殿下過譽了。”

見這祖母總算是消停下來，裴蕓看了書硯一眼，書硯會意將手中呈給裴老夫人。

“先頭那鹿茸，祖母可用完了？”

“用完了。”裴老夫人滿臉笑意，“你二嬸關切我的子，時時催著我用，還是親自煎煮伺候我服下的，很有效果。”

裴蕓看向王氏，“辛苦二嬸了，我母親子不好，平素難以服侍祖母左右，往後還要多仰仗二嬸和芊兒了。”

王氏登時惶恐地站起，“都是自家人，娘娘說的哪裏話。”

裴蕓繼續道：“今日歸家來，孫又帶了些藥材給祖母您，這些鹿茸，比先頭孫孝敬祖母的，品質更佳，悉數是太子殿下賜下的。”

“多謝殿下。”裴老夫人忙向太子施禮，教太子給止了。

裴蕓又將剩下的禮一一分給了廳中的裴家衆人。

打太子了鎮國公府，周氏便派人去尋在公廨的裴二老爺裴嗣原，及不知在哪游的二房公子裴弛安。

鎮國公不在，們一幫子眷總是不便招待太子，午膳前夕，裴嗣原和裴弛安方才一前一後趕回來。

裴弛安衫淩，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令王氏當即沉下臉，狠狠剜了他一眼，命他先回去收拾齊整再來招待貴客。

午膳罷，裴嗣原和裴弛安陪著太子在府中各閑逛，裴蕓則與母親妹妹一道陪著裴老夫人回的院落。

而裴芊則在午膳快結束時突然被府奉茶的丫鬟潑了，由王氏陪著回去更了。

周氏扶著裴老夫人走在前面，而裴蕓與妹妹裴薇遠遠跟在後邊。

走了一小段，裴蕓終是忍不住回首，“上來些。”

後人聞言默默加快步子，但還是與裴蕓保持了兩步的距離。

裴蕓無奈扯了扯角，“耷拉著頭做什麽，怎的，還怕我訓你不。”

拉住裴薇的手，便見那妹妹詫異地擡起頭，用那雙水汪汪的，小鹿般靈的杏眸盯著瞧。

看著這張臉，一瞬間，前世，家小妹死在懷裏的場景在裴蕓腦中一閃而過，那時的骨瘦如柴，滿眼的憂郁疲憊，靠著，氣若游。

說，阿姐，我很想父親，母親，很想兄長……

裴蕓心口一陣刺痛。

其實很想問問的嬿嬿，是不是很怨。

畢竟變那樣，就是這個姐姐一手造的。

“阿姐。”裴薇小心翼翼喚了一聲，也不知許久未見的姐姐怎的眼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瞧，“阿姐不罵我嗎？畢竟我方才冒冒失失，口無遮攔的……”

裴蕓笑了：“你幫了我，我緣何要罵你。”

前世此時，裴薇已然與略有疏離，因這個姐姐嚴肅刻薄，覺不個樣子，不許去郊外跑馬，不許去打馬球，甚至遣了宮裏的嬤嬤去教規矩，令像京中那些貴們一樣舉止端莊淑雅。

故而才這般擔憂，害怕有所責備。

裴薇早便聽母親說，阿姐有些不一樣了，此時見著姐姐同說話時溫的眉眼，哪還記得從前那些阿姐肅斥沒有規矩的不愉快，一下直了背脊，笑意粲然。

“誰教祖母說那些話的，慣來偏心二叔他們一家，不把我們當一家人，哪有親祖母上趕著將孫送給另一個孫婿做妾的，當真荒唐……”

裴蕓見一肚子怨氣，碎碎念個不停，輕輕去捂的，往前頭瞟了一眼，“低聲些，仔細教祖母聽見了。”

“那我也是不在怕的！”裴薇梗著脖子，“先頭祖母欺負母親，我便沒忍住。母親事事順從祖母，祖母偏是個不明事理的，教二嬸攛掇兩句，就來折騰母親……”

裴薇說著，聲兒逐漸低下去，帶著幾分哽咽。

裴蕓收了笑，擡手了裴薇的腦袋，“阿姐知你和母親的委屈，沒事，阿姐很快便會替你們出氣的……”

“出氣？”裴薇不解地眨了眨眼。

裴蕓笑了笑，未作解釋，只道了句“走吧”。

著姐姐格外堅毅的眼神，裴薇雖滿腹疑，但到底沒再追問，及至裴老夫人院落，幾人方才坐下，就見一婢子慌慌張張跑進來。

正是裴蕓自宮裏帶出來的人。

“娘娘，出事了！”

裴蕓放下茶盞，微一蹙眉，“何事如此驚慌？”

那婢跪倒在裴蕓跟前，稟道：“書硯姐姐適才照您的吩咐去給大皇孫買糕食，剛巧在後門遇到個抱著包袱出府的下人，書硯姐姐覺得奇怪，便命人攔住他，好生搜查了一番，誰知……誰知那裏頭居然是您剛送給老夫人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