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公。
養活學子的油菜田沒了,偏生自己的銀子也被人奪了去。韓千君從未有過像眼下這般,對銀子生出了強烈的。
勸不小圓子,韓千君只能作罷,讓吳媼去熬點姜湯,待會兒一人喝一碗,又把上唯一的十兩散銀給了吳媼,打發去外面買些食回來,做頓盛的飯菜,讓學子們吃飽喝足,隨後便去了辛公子的院子裏等。
午食吳媼做好了飯菜,辛公子還沒回來。
看著學子們臉上的沮喪和失落,韓千君也沒什麽食,從小錦玉食,不知道一片油菜田也能為頭頂上的一片天,而只需要一場風雨,便能把那片天吹榻。
韓千君沒再等辛公子了,了兩口飯菜,打道回府。
兩萬兩銀子,必須得討回來。
回程的路上,還在落著牛細雨。車夫原路返回,在經過早上過來的路口時,見那條死胡同巷子已被兵圍滿了。
察覺到馬車慢了下來,韓千君起了車簾,外面沒怎麽落雨了,穿著服的士兵太多,只看到了滿地的水和約被拉出來的幾首,便知道這裏不久前曾發生出廝殺。
京城雖在天子腳下,但也免不得有亡命狂徒,韓千君見過父親和兄長養的那些暗衛,個個功夫了得,自不會平白無故地養他們,防得便是這樣的意外,今日不知是哪家倒黴,惹上了麻煩,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韓千君落下了簾子。
知道車的小娘子金貴得很,馬夫不敢多停留,趕繞了過去。
馬車剛走,昨日出現在春社上的那位範家小侯爺便從巷子裏走了出去,後跟著一幹爽的辛澤淵。
到了馬車前,範卿回頭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以防再發生意外,陛下請辛公子先住貢院。”
“好。”
—
回府後韓千君沒爬牆,落雨天不好爬,且料定了鄭氏落雨不會出來,馬車駛去大門,從正門進了府。
經過正院的廊下時,突然聽到了一陣熱鬧聲,轉頭問後的門房小廝,“誰來了?”
昨日發生了那場搶銀子事件,府上人盡皆知,小廝眼神躲閃,垂目道:“是老夫人娘家的表舅爺,和表公子來了。”
原因是老夫人昨夜請國公爺過去替做主,國公爺沒去,今日雨停了也沒理,連請安都免了。
老夫人徹底寒了心,一早便哭天喊地地讓婢去請同在京城的娘家,尤家人來了院子。
尤家的舅爺本事也了得,這才上門多久,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便哄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韓千君一聽到尤家人,便反胃。
老夫人若是那扔饅頭的人,尤家人便是那條狗,昨日搶了銀子,今日就把人上門了,這是要把的銀子送出去了?
舊賬還未翻篇,倒起勁了。
鄭氏怕韓千君再去惹事,今日特意在門口安了兩位婢,只要等人一出來,立馬上報,千算萬算,沒算到韓千君爬了牆,還在外面逗留了一圈,從大門進來,再次殺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裏。
老夫人喜歡買有名的字畫,買回來也不私藏,大大方方地掛在了廊下,只要有客人來,均會駐足欣賞一番。今日落雨視線不佳,也不知是為了迎接尤家人的到來,還是為了顯擺,在那廊下特意添上了一排的油燈。
韓千君從廊下走來,遠遠地便聽到了尤家大舅醉醺醺的嗓音,“姑母早年跟著姑父的罪,如今都補償回來了,一家子兒孫滿堂,該是福的年歲,想那麽多作甚,想要什麽,大表哥還能不給?”
“哼,什麽福,他一心護著那孽障,眼裏可還有我這個母親?”
“誰說的?”尤大舅嗓門更了,“天底下怎有顧惜兒而忤逆父母的糊塗人,大表哥是個明白人,這會子不肯來見姑母,八也是不知怎麽給姑母差,還不是怕您罵他一頓...”
“是啊,姑,誰不知道這京城就數您德高重,膝下出了一個皇後,又出了一個國公,去年已過七十大壽,可您瞧瞧,您老子骨還是這般朗,就連容都似年輕了許多,誰人不羨?”
說起壽辰,老夫人心裏又不是滋味,子孫多又有何用,還是娘家人心,不由抱怨道:“你們是想我多活幾年,可那孽障咒我死啊。”
尤家公子道:“這就是表妹的不是了,再如何也不能如此說長輩,您放心,下回我見了,說兩句,姑來,這可是我頗廢了一番周折,才從繁花樓裏買來的品醇香老酒,五百兩白銀一壺,多人有錢都買不到,姑嘗嘗如何...”
老夫人一愣,驚喜地道:“當真是繁花樓的酒?”
“千真萬確,如假包換,我哪敢誆姑...還有這只海蝦,看到沒這個頭,就連辛家也鮮拿到這樣的好貨,今日我過來的倉促,帶的東西,還有一絕沒給姑說呢。”
老夫人抿了一口醇香老酒,贊不絕口,聽他說起還有一絕,好奇問道:“什麽東西那麽稀罕?”
“烤活牛,先把它肚子裏掏空...”
老夫人的良知還未完全泯滅,一陣寒,擺手道:“不不,活的來烤,這也太造孽了。”
“我的姑,不就是個畜生,早晚都會為酒桌上的一道菜...”
韓千君立在門外,目死死地盯著屋把酒言歡的幾人。
只見上好的白瓷酒壺倒了一地,桌上擺滿了各類山珍海味,隨著尤家表公子敬酒的作,好幾個碟盤從木幾上跌了下來,一旁的婢們手忙腳地伺候著。
韓千君頭一回會到了高門大戶裏的酒池林,有多可惡。
再回憶起私塾那些淋著雨,在油菜田搶救的瘦小影,心頭湧出了一從未有過的悲憤,突然轉過,踮起腳取下廊下的一盞油燈,“砰——”一聲摔碎在了掛在廊下的字畫上,火竄起來,價值百兩銀子的字畫,一瞬被火舌吞滅。
一盞,兩盞,三盞...
等屋的人覺到了火,連廊下已經燃了一片。
昨日鬧了那麽一回,今日尤家人又到訪,院裏的人都以為這事算揭過去了,一時沒有防備,都在屋盡心伺候著尤家人,火勢起來後才驚覺,匆匆跑到屋外,便瞧見韓千君手裏提著一盞油燈,還在往那些字畫上砸。
馮媼先反應過來,喚了一聲老天爺,趕沖過去搶救,“三娘子,使不得啊,這可是老夫人千辛萬苦才尋來的,一副得值百兩...”
老夫人飲了幾杯酒,原本還有些醉意,在瞧見連廊下的一片火後,頓時驚醒了。
“火,火,著火了!快,我的畫兒,天殺的...”老夫人話都說不利索了,抖地爬起來,往外撲去,尤家舅子和小公子還一臉醉意,也被這一幕嚇傻了,手要去扶老夫人,誰知老夫人比他們還站得穩,起後兩條跑起來,擺下都灌出了風。
“老夫人,慢些...”
慢些?的院子就沒了,老夫人一邊跑一邊罵:“天殺的孽障,你想找死嗎,竟敢放火...”
“別過來!”韓千君手裏的油燈一提,直對著廊下的又一幅畫,把前來的一衆人停。
老夫人看得心驚膽戰,跺腳呵斥,“你敢燒!我非了你的皮不可...”
話音一落,火苗子便到了畫上。
老夫人氣得一個倒仰,被後的婢們扶住。
韓千君問道:“銀子在哪兒?”
“為了幾個銀子,你今日要殺人放火了,來人啊,我要進宮,國公爺治不了你,我去找昭德皇後,讓賜你一死,我就不信沒有王法了...”
說這話儼然忘記了,上回進宮時已放下狠話,同昭德皇後斷絕了母關系。
尤家舅爺和表公子終于趕了過來,腳步醉醺醺地立在那兒,適才似乎飲得不,一場火都沒把他們驚醒,吐詞不清地道:“你這丫頭何統,這可是你祖母的院子...”
“是啊,表妹你也太胡鬧了,房子若是燒起來了怎...”
韓千君冷笑道:“你們算個什麽東西。”也敢教訓起了。
上的那混勁兒,打娘胎落下來就有,積攢了十幾年吃不吃,沒理會尤家父子倆的呆愣,腳步下了長廊,直沖著老夫人屋而去。
衆人反應過來知道要幹什麽了,已經晚了。
韓千君手裏的那盞油燈,澆在了適才幾人歡聚的酒桌上,灑了地上的酒水一遇火瞬間燃了起來,後面便是紗櫥,床榻...
“啊啊啊...”老夫人眼前犯了黑,眼見火勢起來了,趕道:“我的金,快,快去拿出來,箱子裏的那些蜀錦,昭德皇後賞賜的那匣子也別忘了,對對,還有地契,床頭下的南海珍珠...”一輩子積攢的寶貝實在太多,不知道該先搶救哪一個。
仆人們看出來形勢不對,也慌張了起來,“愣著幹什麽,走水了,快救火...”
馮媼也清醒了,忙道:“來個人去找公爺,這要燒起來還得了。”
“先把三娘子拉出來...”
“你個孽障,別燒了!”老夫人終于跌坐在地上,捶道:“天殺的,銀子不在我屋裏,在老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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