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你說這紙錢是你的，你一聲，它們會應你麼？”

沈今鸞冷笑不語，袖下輕輕一揮。

一剎那，風大作，喜綢白幡狂卷不止，地上癱倒的十余個紙人為所驅，在風中突然直立了起來，緩緩地向四個小鬼圍攏，近。

小鬼們哪里見過這種陣仗，連滾帶爬，骷髏喀嚓直響，抱頭痛哭道：

“嗚嗚嗚，娘子別打散我。我們四個都是四歲時失足摔死在這里，只能靠撿點紙錢吃飽……”

“這些冥錢，本宮皆可賞賜于你們，”沈今鸞收了風，微微一笑道，“但本宮不養閑人，收了我的錢，便是與我結了契，就得為我所用。”

四個小鬼聽了的要求，愁眉苦臉道：

“我們連飯都吃不飽，還沒靠近人就會被灼傷。只有那種冤死的厲鬼，最是厲害了。若正好讓他們找到仇家，殺人都不在話下。”

冤死的厲鬼……沈今鸞沉片刻，想起了趙氏祖宅那一排靈位里的鬼娘子們。

今日圍襲顧昔的敵人，正是假借鬼相公之名逃出關外，害得那麼多子魂魄流離失所的仇人。

雖為孤魂，力量微茫，但從不是孤一人。

沈今鸞在紙人里站直了，魂魄抬頭，仰面向著四面八方，一字字地道：

“仇人在此，請娘子們前來。”

天地之間，靜默了一刻，然后約傳來幽怨的風聲。漸漸地，四風聲陡然更烈。

沈今鸞面蒼白，凝神定氣，平靜的眸如暗洶涌，殺意初顯：

“請娘子們現！”

聲音喑啞，掀起喜綢席卷，萬千白幡大，十余個殘破的紙人迎風直立，每一個，都是一個冤死子的幻影。

孤魂所召，萬里鬼哭。

如有嘈雜人語，如有嫣然笑聲，又似陣雷轟隆隆地滾過，響徹天地之間。

“兵借道，諸鬼避讓——”

四個小鬼吆喝一聲，抬起喜轎，枯骨離地，靈活地攀巖飄，大紅喜轎在暗夜中化為猩紅的一點，往那至高的崖頂飛去。

黑霧之中，沈今鸞端坐喜轎里，最后了一眼底下垂死頑抗的軍士們，還有昏迷的顧昔。

紙人纖薄的瓣翕，朝那男人輕聲道了一句。

……

只一句，聲如雷音轟鳴。

顧昔從短暫的昏迷中驟然驚醒，魄驚心。

“將軍醒了！”

旁傳來駱雄等人喜極而泣的呼聲。

“你們都沒走……”顧昔目微，一個一個過邊追隨自己多年的親衛。

駱雄揚臂抹去面上汗水，道：

“箭都用完了，帶的水糧只夠一兩日。說不好，這次就要代在這里了，是我們拖累了將軍……我們，與將軍同生共死！”

敵軍此時占據崖邊高地，就算不再以箭矢相迫，只等他們茍延殘，將他們困死在崖底，一網打盡。

一聲輕笑傳來。

“顧昔，你若是死了，你在乎的這些人都只能困死在這里，不會有一點活路。”

聲音空蒙，不知何傳來。而邊眾人卻如若未聞。

像是幻覺，卻清晰如在他耳邊。

顧昔神一頓，緩慢地支起了子：

“我既帶你們出了關，便一定會把你們活著帶回去……”

“活著，帶回去……”

他喃喃自語，像是想起了什麼，拄刀強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既如此……”

他黯淡的目掃過殊死搏斗的一眾親衛，陡然變得凜冽如霜：

“我此生所執之事未，絕不會死在此地。再戰便是！”

“諸位與我出生死，今日若信得過我，我尚有最后一計，定不會讓諸位喪命于此。”

聞言，本是頹喪的眾將士雙眼發亮，慷慨激昂，好像只要是將軍所言，每一個字都能作數。

顧昔收刀鞘，挽起長弓，照常往邊去。

空空如也。

掀開下氅之時，他神一凜，懵怔之中帶有一慌。

“人呢？”

一聲平靜的，卻抑著怒意的低問。

“什麼人？”眾軍士四，自從將軍一舉擊落了那幾個弓箭手，他們躲避掩之中，再無傷亡，他在找的又是誰呢。

氣氛陷凝滯，顧昔目帶，鷹視狼顧，聲音猶如從底發出：

“紙人去了何？”

方才，他驚醒前，他分明聽到對他說了些什麼。

“紙人……紙人剛才還在你上的啊。”眾人茫然無措，聲驚恐。紙人不能口不能言，怎麼能被將軍說“去了何”？

顧昔疾步四巡，猝然立住。

他閉了閉眼，眉頭皺，抬手扶住了額頭，竭力地在回憶。

死一般的寂靜中，良久良久，他一不凝視著深淵，沉黑的眸底濃烈，漸漸暗燃出一亮來。

終于想起，那一句足以讓他從昏迷中驚醒的話。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只突如其來的大掌，深他塵封已久的心臟，一把個碎。

鈍痛之中，他卻猶然生出一荒謬的快意來。

悉的語調，與十年前于金鑾殿上分毫不差——

“顧昔，你可別死在這里，當年的海深仇，我還要找你一一算來。”

第19章 相見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