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本想轉移目標，但話還沒有問出口，先就被灰袍老者堵住。

只好道：“老先生請說。”

灰袍老者笑道：“外面這些人可否送予老朽？”

“……”

送？

你有集尸癖嗎？

江舟怔道：“老先生……請便。”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堆尸，他本來也沒打算打包走啊。

“哈哈哈，如此多謝了，娃娃還請稍待，老朽稍候當有所報。”

灰袍老者一副大喜模樣。

轉走出營外。

老道也隨其后。

江舟心下好奇，也跟了出去。

灰袍老者走在滿地的尸，左，右，臉上帶笑地點點頭，似乎很是滿意。

回頭道：“假道士，拿出來吧。”

那怪異的老道一撇，手一翻，拿出了一把骨白的長條薄片。

灰袍老者微微一笑，同樣手掌一翻。

一個四四方方方的木盤子出現在他手上。

江舟目掃過，覺這木盤子有點眼。

這東西……不是六博戲嗎？

他進肅靖司的第一個案子，就是到的博戲館中。

在那里就見過這玩意兒。

這玩意，其實就是一個棋盤。

用來玩六博戲的，規則還復雜。

一般人還沒這腦子玩，大多都是一些文人才會用這種方式來賭。

反正江舟是不會的。

江舟正好奇這老者拿這玩意兒出來干嘛，灰袍老者已經將棋盤捧在手里，出一手，虛虛一抓。

江舟瞳孔微微一滯。

從那些鐵騎尸上，飛出一道道虛影。

分明是這些鐵騎的魂魄。

確切地說，應該是魂和魄。

這些人的三魂七魄，全被他一把抓了出來，而且三魂七魄各自分離。

一“人”變了十“人”。

全被他抓在掌心上。

灰袍老者往掌心吹了一口氣，這些“人”又一個個吹起，落到棋盤上，變了兵甲齊備的甲士。

這棋盤上有刻縱線橫線斜線，共有十二道，每一邊有三道。

四角又各有一個方框。

那些“人”就被分別吹落這些方框中，列隊站立。

像是四個正在整軍待戰的方陣，竟頗有幾嚴整森然。

“了！”

灰袍老者哈哈大道：

“哈哈哈，來來來，假道士，你說你賭高超，且來看看，是你的賭高，還是老朽兵法謀略強。”

古怪老道翻起眼皮：“怕你不？”

便走了過去。

周圍全是殘肢泥，卻有兩個老頭席地而坐，各據棋盤一邊。

這幅景象怎麼看怎麼怪異。

江舟正不知是走是留。

本已低頭看著棋盤的灰袍老者忽然抬頭：“娃娃，可有觀棋之意？”

“正好，你來為我二人做個見證，以免這假道士輸了耍賴不認。”

江舟確實也好奇，想了想便走了過來：“固所愿也。”

灰袍老者笑道：“娃娃可通棋法？”

江舟老實道：“只曾聽聞，不知其中奧妙。”

“無妨，老朽與說說便知曉了。”

灰袍老者呵呵笑道：“你且看此棋盤……”

他在棋盤上比劃了幾下道：“此棋有太極兩儀，四象，八卦十二道。”

“中為太極，黑白二魚為兩儀，四方四象，四角為，四邊為，十二道合八方八卦。”

“四角為，也為東西南北四方，以此為始，擲彩移棋，攻守進退，互為鉗制，棋行到，水吃魚，則得一箸……”

江舟聽他侃侃而談，也大概明白了這棋的下法。

這棋盤有十二道，每方六道，也有六個籌碼。

四角為起點，投骰子行棋，目標是棋盤中心，有一黑一白兩條“魚”，先到先吃，吃一條贏一個籌碼。

棋子被吃，或者籌碼輸，就算負。

聽起來簡單，可其中有無數變數，到中心不過短短幾步棋，卻是步步暗藏玄機，各自相互鉗制，非得通過千般算計不可。

江舟心中暗驚。

這灰袍老者說的，絕對不是他平日里聽說的六博戲。

單只聽他說這規則，再看棋盤，他便像是看到了兩軍對壘，有種種兵韜略，機變權謀。

這時一旁的老道已經不耐煩地道：“跟這小子說這麼多做什麼？他聽得懂嗎？你還比不比了？”

灰袍老者若有深意地看了眼正在沉思的江舟，笑呵呵地道：“假道士，我看你真是老眼昏花了，有你臉紅的時候。”

“嗤~”

老道嗤笑一聲，將手中的骨質長箸分出了六遞給灰袍老者。

兩人相視，冷笑一聲，各自將手中六骨箸拋出。

江舟兩眼一瞪。

那十二骨箸在半空中翻轉，竟然變了十二個人落到棋盤上。

六個和尚，六個道士，都是二尺大小。

和尚都是一般模樣，雙眼奇大，如蜂眼一般。

道士也是一般模樣，全都和那老道一樣。

灰袍老者對六個道士沒什麼意外，但看到自己這邊的六個和尚，神微怔。

旋即笑道罵：“你這假道士，要是讓瓜和尚知曉你這般糟踐他，可得仔細你這皮子。”

老道兩眼一翻，不屑道：“便是讓他知曉，又能奈我何？”

“今日老道不僅要和你老小子分出高下，還要讓那老禿驢知道，禿驢就是禿驢，在老道面前，只有挨打的份！”

“開始吧！”

他話音才落，便見棋盤上的六僧六道，突然擼起袖子，蹦了起來，瞬間扭打到了一起。

江舟看著棋盤上的戰，一時瞠目結舌，心里有一堆嘈想吐，卻不知道說什麼。

沒一會兒，棋盤上打得只剩下三個道士。

老道嘿嘿一笑，手朝著棋盤一角一指。

一個甲士從其中走出，沿著一條道走了三步。

江舟：“……”

以博箸擲彩，也就是投骰子，原來是這麼個擲法。

將博箸變道士和尚打架，剩下的多人就是幾點，能走幾步。

好嘛，真夠別開生面的……

不過暗自吐槽的同時，江舟也是暗暗為這兩人神通心驚。

灰袍老者收人魂魄為棋。

老道擲博箸為人。

那些博箸變化的僧道，栩栩如生，甚至江舟能覺到其氣奔涌。

而且說是扭打，其時一舉一間，都有章法。

武功、道法齊施，只不過是片刻間，江舟至看出了十幾種武功道法，每一種他都沒有見過，也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