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昏暗沉,氣氛抑得讓人不過氣來。
阿魚叔的目冰冷而犀利,逐字逐句地將李大勇和方老板兩表兄弟這些年犯下的樁樁惡事揭出來,每念一條,都似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擊著在場眾人的心。
李大勇猶如被了的鴨子,被阿魚叔整個剖開,出了里面潛藏的齷齪與骯臟。
每念一條,李大勇的臉就慘白一分,到了比阿魚叔手里那張紙還要蒼白。
阿魚叔念到最后,都有些疲倦了,他抬起眼眸,上下打量著兩人,眼里都是憤怒與厭惡:“李大勇,你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捕頭,干的惡事卻令人發指。”
“你們表兄弟二人狼狽為,一個心積慮地斂財,一個肆無忌憚地欺百姓。”
“強市井良民,搶占他人商鋪,那些被你們害得傾家產的家庭,如今還在痛苦中掙扎;甚至死無辜百姓,強留他人妻,致使人家姑娘不堪其辱,跳河自盡。”
“你們的所作所為,當真是罄竹難書!”
就算是阿魚叔在安京這些年見過不世面,也知曉太底下沒有新鮮事兒,但如他們這般的人,還真是見。
李大勇站在那里,起初還試圖強裝鎮定,可隨著阿魚叔的揭,他的臉愈發慘白,逐漸變得比對方手中的紙張還要蒼白。
額頭布滿了麻麻的冷汗,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雙也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終于,他似是再也忍耐不住,咬牙關,驀地抬起頭,看向黎昭群和阿魚叔兩人,眼底掠過狠厲。
“這世上從來都是水至清則無魚。”他大聲嚷著,試圖為自己的罪行辯解,“是,我承認我做了些不恰當的事,但我為捕頭,也要養家糊口,還得給上峰送禮,與同僚際。”
“我們捕頭那點微薄的俸祿,本不夠維持生計。我不想些法子賺外快,難道就真的要等著死嗎?”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無奈,但更多的是狡辯:“再說,難道朝廷上下那些當的,個個都清廉得兩袖清風?”
李大勇繼續說著,眼中閃過不屑,“為何人人都想讀書,人人都想當?還不是為了賺錢,為了為人上人!”
“我不過是做了大家都在做的事,我又做錯了什麼?”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怨憤,說到最后,似乎覺得自己的罪行是理所當然的。
黎昭群聞言,眉頭皺起,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頗為無語道:“你簡直是厚無恥!”
“你貪污欺百姓,還是有苦衷?你所犯下的罪孽,豈是一句養家糊口就能掩蓋的?你若是沒錯,那些被你傷害的百姓,他們難道有錯?”
李大勇冷笑一聲,眼底的都是嫉妒和怨憤,“公子出高貴,自小就站在云端,過著食無憂的生活。”
“就算是偶爾下個凡塵,也不過是鞋履沾些云泥,本不懂得我們這些底層小人的掙扎。”
“我本沒做錯什麼,我唯一錯的,就是信了我這個一灘爛泥的表弟,被他給拖了后。”
說著,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眼神瞬間變得冷酷至極,猛地朝著黎昭群沖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
眾人都被李大勇之前義憤填膺的話語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沒預料到他會突然手。
而李大勇心里清楚,今日若是被他們抓住,等待他的必然是死路一條,所以他決定魚死網破,拼個玉石俱焚。
他手中的匕首直直地刺向黎昭群的脖頸,同時手順勢去抓他的肩膀,企圖擒賊先擒王,只要抓住了黎昭群,后面的事就好解決了。
“三爺!小心!”
阿魚叔眼疾手快,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毫不猶豫地一把將黎昭群推開。
與此同時,他抬起腳,用力踢向李大勇的肚子,另一只手則迅速擰向李大勇持刀的手腕。
阿魚叔的作干凈利落,可還是沒能完全躲開李大勇的匕首,那鋒利的刀子扎進了阿魚叔的肩胛。
鮮瞬間出裳,如泉涌般洶涌而出,很快就染紅了他的口襟。
好在阿魚叔擰住了對方的胳膊,李大勇又被那一腳踢得倉皇后退,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這才沒造更大的傷害。
“——阿魚叔!”
黎昭群驚得臉慘白,連忙沖了上去,手忙腳地去扶阿魚叔,他的臉此刻又青又白,滿是擔憂和自責。
“你怎麼樣了?大夫,快去找大夫啊!還有這個人,快給我抓起來!”
黎昭群的聲音中帶著抖,他心急如焚,既擔心阿魚叔的傷勢,又對李大勇的行為到無比憤怒。
眾人驟然反應過來,一時間作一團。
有的急忙跑出去找大夫,有的則拿起繩子去捆綁李大勇。
方老板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驚呆了,他眼珠子一轉,心里想著趁機給自己討饒洗白。
“公子,公子,我知道錯了!那真的不是我一個人之錯啊……是那個紅楓說,公子你奢靡慣了,花錢如流水,他不住過那貧困日子,這才與我……”
“還不快給我堵住他的。再嚷嚷,就割了他的舌頭!”
黎昭群被這話刺激得額頭青筋暴起,憤怒地吼道。
他此刻滿心都是對阿魚叔的擔憂和對這兩人的厭惡,本不想再聽到方老板的詭辯,更不想再從對方里聽到半句跟紅楓有關的事。
很快,一塊破布被塞方老板的里,他只能發出嗚嗚的嗚咽之聲。
黎昭群神冷漠,看著眼前這兩個罪惡的人,眼神里沒有任何緒波,仿佛他們只是微不足道的螻蟻。
“把他們綁去縣衙,讓縣令按律決了。”黎昭群冷冷地說道。
有理公府出面,蔚縣的縣令定然也是不敢徇私枉法的,必然會秉公置,這樣一來,也算是給那些被他們魚過的百姓一些安。
李大勇則是被五花大綁起來,他還在拼命掙扎,里不停地破口大罵:“你們不得好死!你以為你是個什麼好東西麼?不過是投生了個好胎,才你……嗚嗚……”
可他的咒罵聲很快也被堵住了,然后人就被強行綁走拖了下去,在地上被拖出兩條長長的痕跡,猶如暗夜他的罪惡行徑。
黎昭群眉宇間藏著冷冽,看著兩人被帶走,他的心卻沒有毫的快,反而是一空虛如水般涌上心頭。
他突然覺得這一切都那麼沒有意義,自己的憤怒、報復,似乎都無法填補心的空。為
阿魚叔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緒,盡管肩胛的傷口傳來劇痛,他還是強忍著寬道:“三爺,您不必為他們的話煩憂,更不必為他們的話難,他們都是罪有應得的人。”
“不過是垂死掙扎的口不擇言罷了!”
阿魚叔的聲音中帶著一虛弱,但更多的是關心。
黎昭群回神,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阿魚叔,我不是為他們難,我就是……”
他頓了頓,眼神有些迷茫,“我就是覺得這一切都沒有意義罷了。”
他的視線緩緩落回阿魚叔傷的肩膀,心中滿是愧疚,“若不是為了保護我,你也不會傷……”
阿魚叔輕輕拍了拍黎昭群的手,安道:“三爺,您別這麼說。保護您是我的職責,只要您沒事就好。”
“阿魚叔,您先起來,在這坐下,大夫馬上就要來了。”
大夫夜半被強行薅了起來,匆匆被兩個彪形大漢,拎著來給理傷口。
大夫是個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老頭子,見到屋這七八糟的模樣,他倒也沒多言,在黎昭群客氣又焦急的催促里,開始仔細給阿魚叔拔刀,清洗傷口,敷藥和包扎。
黎昭群張地問道:“大夫,我阿叔的傷會不會留下什麼后癥啊?”
“還好,傷口不算是太深,沒有傷到筋骨,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就會恢復的。”大夫雙手練地忙碌著,神專注,回道:“不過,最近別武。”
頓了頓,他補充道:“若是想好得快一些,那就以形補形,多吃些棒骨煲湯。”
黎昭群聞言,稍稍松了口氣,又把大夫的囑托,一點點記下。
等到一切忙完,已經是深夜了,天邊的一泓彎月如刀,高懸夜空。
黎昭群等人先回了客棧,安置完阿魚叔,送人的護院們也已經回來了,把蔚縣縣令的話帶回來了。
“爺,那蔚縣令本來是想來拜訪您的,但夜半時分,恐驚擾您休息,屬下就善做主張給拒絕了。”
“至于那李大勇兄弟二人,已經被關大牢,蔚縣令說,定是給咱們一個代,必不讓您失的。”
黎昭群有些疲憊,他抬手揮了揮,“無需給我什麼代,他要給的代是百姓。”
“好了,你下去吧!”
今天發生的事讓他心力瘁。
護院拱手退了出去。
黎昭群坐在周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怔怔然地發呆。
從他與紅楓兩相悅,再到私奔潛逃,這段時日發生的種種波折,讓他覺像是歷經了一場大夢。
他曾經以為,有飲水飽,有了就能勝過一切,所以他拋棄一切,帶著紅楓奔逃。
可現實卻太過殘酷了。
沒有錢,寸步難行,甚至連個小小的書鋪老板,僅僅因著有個捕頭親眷,就能把他們這對有人得反目。
黎昭群心中五味雜陳,又倍凄涼冰冷。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和紅楓能不能繼續走下去了……
今日種種,不過是早早潛藏在他們之間的問題,最后以這樣的方式出來,也很是不面。
他嘆了口氣,喝了口冷茶,只覺從嚨口到肺部心口,皆是一片冰涼,心里也愈加迷茫。
與此同時,紅楓坐在屋唯一的榻上,著穿窗欞落下的清冷月輝,聽著街邊傳來的陣陣犬吠,心底亦是一片荒蕪。
他攏了攏上披著的外,扯起角,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子時過半,黎昭群都不肯回來。
他果然是嫌棄自己了。
是了,撞見那樣的事,以他那的子,如何還會折腰。
恐怕是,他現在都打算折返理公府,繼續親了。
他對著這個結果并不到意外,倒不如說,他一直在數著日子,看黎昭群還能堅持多久。
現在這時日,已經是到了極限了。
紅楓垂著眼眸,如畫的眉眼間都是寒冽和疲倦。
“……誰會為了煙花柳巷的男子拋卻一切呢……我早該知道的……早該知的……”
他的聲音很輕很低,就像是一層薄薄的紗,落到了地上。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但真正到來時,還是覺很是痛苦。
就像是五臟六腑都人拿了把刀子,捅了進去,左右攪拌著,不見鮮,卻疼得人抓心撓肺。
他閉了閉眼,往后靠在榻上,蜷著,仿似嬰兒一般,好像這樣能為他減輕些許的痛苦。
一夜無眠。
黎昭群是三日后回來的,彼時,剛好撞見孫橋橋來隔壁送飯。
最近紅楓都不曾開火,每日里什麼都不做,就怔怔然地著虛空發呆,孫橋橋很是擔心,偶爾會帶著孫阿妹來。
孫阿妹年歲小,子又活潑,偶爾還會語出驚人,倒是能逗得紅楓偶笑。
孫橋橋最近也雷打不地給送飯,著做紅楓喜歡吃的,期盼著他能多吃些才好。
雖然才短短數日,但紅楓依舊以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曾經盈的臉頰都微微凹陷了,倒是讓他的五愈發立冷冽了,反而沒了那年人的致俊了。
黎昭群站在門口,聽著院傳來屬于小孩的歡聲笑語,臉白了白。
孫橋橋提著食盒出門,抬眼就看見長而立的黎昭群,微微一驚,頓了頓,小心翼翼地開口喊道:“黎大哥……不,黎公子,您回來了。”
自從知道黎昭群的尊貴份后,如今也不知該如何稱呼他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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