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給取回來了。”

謝凌手指又微弓，輕敲了下桌面。

言簡意賅。

“坐。”

阮凝玉坐到了他對面的墊上，雙膝慢慢并攏，頸背也直，坐姿人挑不出差錯來，知道這位表哥對儀態有著近乎變態的嚴苛。

果然謝凌看到這樣的儀態之后，目里劃過了一抹滿意。

他的手指又攤開了，掌心向上。

阮凝玉很識時務，自覺地將話本子用雙手給奉了上去。

若是以前，絕對想象不出謝玄機看這些風花雪月的話本子的畫面。

他太過高潔，如同人間謫仙，似乎跟桃永遠都沾不了邊。

可當這畫面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阮凝玉只覺頭皮發麻，心里出現了一抹荒誕。

謝凌手指翻著一頁。

阮凝玉屏住了呼吸。

闔上目，腦海里迅速閃過了適才瞥見的一些字眼，什麼“”、“玉”、“”、“玉搖”…更有什麼“鶯聲不離耳畔”……

不敢想，謝玄機看見了這些字眼，那張臉怕是黑得能滴出墨來。

阮凝玉絕到不想再睜開眼睛。

心里有了個不詳的預。

謝玄機會不會覺得平日里便是看這些書，愈發覺得人輕浮？

謝凌看的時候倒是很平靜。

最后，他的指腹在了書頁的一角上。

似翻來覆去，隨意地在某頁停留了下來。

“表妹，這段為兄看不明了，表妹可否念念？”

男人的音是再嚴正不過了的，仿佛是在研究文章般的認真。

阮凝玉：……

差點頭栽下去，難以言表地將話本子接了過來。

謝凌手指隨意指了上面其中一段。

“便念這段吧。”

阮凝玉去看，便看見了上面的虎狼之詞。

譬如“云怯雨”、叭叭嗒嗒弄聲響”，又譬如“人，你且繞了我吧！”

實在不堪目。

耳邊都回響起了謝妙云說的那句話——表妹你看了，才會知你十六歲人生到底錯失了何等一大樂趣！

手指抖了抖，將話本子給放在了桌上。

謝凌仍在看，眉目清明。

“為何不念？”

阮凝玉抬頭。

如果不是悉男人乃賢人君子，若不是知道他太過正派，大抵會覺得謝凌是在揶揄戲弄。

阮凝玉吐出了一口氣，聲音不明。

“……表妹念不出口。”

這下看出來了。

謝凌就是故意的。

也是，他如何能容忍府里的姑娘看這些沒皮沒臉的話本子？

他怒了。

阮凝玉張了張口，想對男人解釋，是三表姐讓看的。

可是。

是可以撇清關系，因為這件事本就與無關，是被誤會的。

可……若是這樣，就會變三表姐一個人去承著謝玄機的怒火了，謝妙云這次是犯了家規，回去定不會就輕易收場。

而且三表姐平時又待這麼好。

做不到將三表姐就這樣推出去。

于是阮凝玉將到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而后，等待男人的判。

卻不知，謝凌此時心里想的不是這些。

是什麼樣的人，是輕浮，還是蠻，他早就認了。

本來讓去取話本子過來，他便是生了戲弄的心思的。

想看念完這些污穢不堪的句子，而后臉頰染上霞，抿著紅，半天說不出來話的樣子。

可當真是垂睫，面害時，謝凌的墨眸卻是一點一點冷了下去。

而心里的疑竇，愈來愈深。

萬緒千端在他的腦海中，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想起晚上表姑娘去大家面前念詩的一幕，坦，從容自如，就仿佛過去和他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甚至在念完詩后，見到他在看，還會對著他嫣然一笑。

他當時真的想上前握住的手腕。

問一下，怎麼能笑得出來的？

謝凌只覺嚨干。

他們明明相親過，只差夫妻那一步，他與什麼都做過了。

而現在看完了話本子上這些關于顛鸞倒的描述后，卻地低了頸，表現得如同未經云雨的子般，如紙一般純凈。

這樣的發現，無異于變作利刃在他心口剜上了一刀。

男人冷白的眼瞼堆著濃郁的青氣。

他心里有了猜測。

謝凌垂下眼簾，并未表出毫緒。

手指又挲過了桌面，聲音無起伏，“為何念不出口。”

烏睫在眼窩垂落影，冷清又落寞，無人知曉他心里起了多大的天翻地覆。

阮凝玉松了一口氣。

謝玄機總算沒有著非要讀出來了。

只以為謝凌的目的意在敲打。

斟酌了認錯的言語措辭，思考著怎樣才能讓男人的怒火降到最小。

于是道：“表哥，我和三表姐都知錯了，下次不敢再犯。”

“該怎麼罰，表哥便怎麼罰。”

謝凌晦暗地盯著，將手放置在了膝上。

久久的，他才回了一句。

“……要罰，也是回府再罰你們，我又如何會在外人面前讓你們丟盡面。”

說著，膝上的手指無聲收攏。

阮凝玉輕輕笑了：“表哥宅心仁厚。”

謝凌著食指，骨節更是泛白。

江樓外頭實在熱鬧，此時街上滿了烏泱泱的老百姓，都是慕名而來看煙花的。

阮凝玉沒忍住，起走到窗前，去看煙花。

謝凌也站了起來。

但他修長的影卻是撐在屏風前，昏暗的燈芒里他下頜青白。

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著表姑娘的那道影，里頭越來越黑暗，像是要將給罩住。

有一件事……他需要再度確認一下。

阮凝玉將手放在窗臺上，聞著火藥味和冷風味，并未覺察到屋的氣氛已經變得古怪。

其實也覺得奇怪。

為何白姑娘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但的心思完全被眼前絢麗綻放的煙花給吸引了注意力。

后男人的影一點一點向靠近。

那是屬于男人的強勢氣息，是世間法則里雌對于強大雄刻進骨子里的恐懼。

故此潛意識讓阮凝玉回過了頭。

這一回眸，便讓呼吸微。

只見表哥已不知不覺來到了的后，袍雪白，影子被長長的拉在了地板上，無聲地罩住了的影子。

詫異地微張紅。

“表哥？”

只見謝凌手里提著一盞淡胭的燈籠，竟是夜晚們在廟會外面看到的燈籠。

男人提著燈籠，手腕如雪般白，他垂下長睫，遮住了眸底的深意。

“上面寫著一句詩，為兄看不真切，表妹可知是何意？”

說著，那修長的手指便兀自向前一探。

阮凝玉睫抖，只見那燈籠更加近了的眉眼，險些上的腦門。

在謝凌的視線里，便見燈照出了表姑娘出水芙蓉似的艷容，借著燈芒都能看見臉上那些細小的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