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太，總共也就見過兩三次面。”

周津沒有否認，筆尖勾勒著山峰的廓，說到這微微一頓，似是在思考什麼。

沈歲站在旁邊沒急著搭話，于是又聽他說：“好像唯一一回比較正式的見面，是在我姐辦公室。”

“當時宋沉衍在跟我姐談工作上的事，我也是后來才知道，他是在當時提出的投資周氏。”

周津抬頭，看向沈歲，笑了下，“那年，我們都還在高三。”

本以為會聽他說些商業上的事，一提起高三，沈歲抱著胳膊，微微怔了怔。

“還記得高三那時，你還沒改播音專業，每天放學都會按照計劃去舞蹈室訓練。”

“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要出國，每天放學還會跟球隊的那幾個，在學校的球場里打打球。”

周津停頓在這里，笑著問，“你還記得，那時的事嗎？”

其實高三的事過去了這麼多年，那些人生路程中純白的，閃的，藏在角落里的，屬于青春期獨有的回憶，沈歲并沒有記得那麼清晰。

但如果是周津提起的這個，多還是有些印象。

“記得。”沈歲避開周津的視線，轉開頭淡淡笑了下，“那時候你經常會路過舞蹈室，然后給我帶一瓶礦泉水，也不跟我打招呼，放在后門的窗臺上就走。也是后面有次被我看到，才隔著窗戶跟我招了招手。”

那段時間，也是沈歲人生里轉折比較大的時期。

沈道林不讓報考舞蹈專業，著改志愿。

什麼都好，反正就是不許跳舞。

所以停了的舞蹈專業的經費，給請了播音專業的老師。

沈歲不愿意，可那時的未年，沒有能力抵抗，在絕對的父權威嚴下，不得不屈服這個決定。

雖然如此，還是在放學的時候堅持練舞。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為自己熱的事繼續努力。

那時的舞蹈室明亮而澄凈，每每金的夕余暉從玻璃窗進來，填滿整個空間。

那一刻，的世界溫而敞亮，沉浸音樂中，不需要面對任何人生的不如意。

但音樂總會停下，一個人看著鏡子的時候，依舊會覺得委屈，覺得孤獨，覺得喪氣而無力。

直到有次轉時，突然看到窗臺上的那瓶礦泉水。

看到夕的亮，從瓶子里的水折到玻璃上，漾奪目而綺麗的碎。

忽然眼前豁然開朗。

明白原來“”，也可以是任何形態。

可惜的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注意到在舞蹈室放那瓶水的人是誰。

直到后來抓到了周津，才知道原來坐在自己后桌的那個男孩兒，原來一直在默默鼓勵和關心自己。

“謝謝你啊，周津。”

時隔多年，沈歲想起那些事，才后知后覺品出一些年時期暗而不宣的愫。

只是當時大家都太年輕，很多事一開始錯過了，后來也就再也沒有重拾的機會。

細雨空濛，除了道謝，沈歲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周津突然聽說了句謝謝，描摹飛鳥的手一撇，不小心出一點多余的墨痕。

“你誤會了，也不必跟我道謝。”

好好的畫，突然多了一點敗筆，周津只好重新放了狼毫，無奈看向沈歲，“其實那些年，在你舞蹈室外面放礦泉水的，不止我一個。”

“啊？”沈歲有點錯愕，抱著胳膊的手，不自覺垂下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周津就知道肯定會是這副表，轉過，把那副畫壞了的畫拆下來，攤在桌面晾著。

然后拿了張新的宣紙，又平靜地往畫架換上。

“忘了嗎，我們在談的是宋沉衍。”

“……這跟宋沉衍有什麼關系？”

周津只是彎著去調整他的畫紙，但不知為什麼，沈歲的心臟，突然開始噗通噗通的狂跳。

“其實早前在我第一次去舞蹈室看你時，就遇到了那個最先給你放礦泉水的人。”

周津垂著眼，平靜地述說：“那段時間你明顯緒不對勁，我想起去舞蹈室看看你的況，就順路帶了瓶礦泉水過去。”

“但那天，我到你窗外時，已經有人在那兒放了一瓶礦泉水。”

“他轉的時候，我剛好走到門外，他對我做了個聲的手勢，看了我兩眼，而后就轉離開了。”

“這個人…是誰？”沈歲沒來由的張，一種突如其來的不可思議，讓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雙手攥拳握。

不會的，應該不會是想的那樣。

怎麼可能呢？

周津看出的張，笑意更深了些，“你別這樣啊，我都不敢繼續說了。”

沈歲被他一提醒，人愣了愣，才慢慢松開攥拳的手，“不好意思…你繼續。”

“唉……”周津嘆了口氣，移開了視線，“對方穿著西裝，年輕，卻也跟我們明顯不是一個年齡段。我以為你們認識，也沒好打探你的私，所以后來一直沒跟你提起過。”

周津現在都還記得，那天到那個人時，他逆著看向他的那一眼。

平靜，冷淡，更多的是審視，和凌冽。

被那樣的人注視著，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心里發虛。

不，或許那種覺，應該做……不自信。

“后來就是我剛剛說的，再次見到他，是在我姐的辦公室。”

“那天我姐讓我稍微做了下介紹，說是第一次見面，得正式些。以后周氏跟宋氏的合作我遲早也會接手，所以提前認識一下投資人，相互悉一下，對彼此有好。”

“完全不知道，其實之前我跟這個人已經過一次面了，雖然只是個意外。”

“那會兒我只覺得純屬巧合，畢竟我們家跟宋氏那樣的大企業，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又考慮著，或許是宋氏看中了我們周氏的發展前景，所以才決定與我們合作。”

雨聲變大了，嘈雜，混，夾雜著心緒啪嗒墜落。

沈歲越聽越不安，視線直直鎖定周津，生怕自己聽了任何一個字。

“那天后沒過多久，我就得知了自己即將要接家里安排，準備出國留學的消息。”

“我一開始不同意，也不愿放棄夢想離開家人，一個人去異國他鄉生活。”

周津提起這件事，之前總能保持微笑。

這會兒，那笑里顯然苦的滋味更多。

“但我沒得選。”

周津看著空白的畫紙，聲音低低的，“我出國深造，宋氏才會繼續投資周氏。因為我是名義上的周氏繼承人，所以得配得上宋氏的期待。”

“我父親以前也約提到過要送我出國，只是后來都不了了之。所以那次，我以為一切都是順理章，是我姐不得不做的決定。為了家族，我也只能走上那條他們為我鋪好的路。”

沈歲恍然想起，周津來學校辦手續的那天。

在舞蹈室里，他拿著礦泉水，笑著跟說出自己要出國留學的事。

祝福他，愿他以后的路都能一帆風順。

那時周津好像沒什麼明顯的表變化，只是臨走前，小心翼翼的問，能不能給他一個擁抱。

當然，最后沈歲不太自在，沒有順遂他的心愿。只是禮貌溫和的鼓勵他，要好好學習，好好生活。

周津最后出了國，一直過了很多年，兩人都沒有再聯系。

“之前畫展那次的同學聚會，我才知道他們后來都在傳，我是因為你才出的國。”

“其實這件事，也不能說完全不對。”

周津重新拿筆沾墨，卻遲遲沒有再落筆。

“你知道嗎，”他抬眼再看向沈歲時，眼里都是惋惜，“那天畫展結束，我看到你和宋沉衍在樓下相擁，也是那個時候，才終于敢確定一件事。”

沈歲聽到這里，人已經有點懵了，表都是全然放空的。

“其實當年讓我出國，可能就是他的意思。至于為了什麼……”

周津笑得有點泄氣，“在我看到他出現在你邊的時候，或許就應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