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凌家莊園綠意盎然，卻又冷清得很。

書房的大門開了一扇半掩一扇，凌澈匆匆的腳步還未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頭陣陣吃力的咳嗽聲。

他剛想推門而，里面傳來凌雙擔憂的聲音。

“爸，這都四月天了，您的咳嗽怎麼還沒好？”

凌古站在書桌旁，擺了擺手，“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說不定哪天睡一覺過去就醒不來了。”

“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凌雙寬他，“您只要聽醫生的話好好養，以后還要天倫之樂。”

“天倫之樂？”凌古悵然一笑，“我凌古在商界叱咤了半輩子，沒想到老年就關在這偌大的莊園。”

“小澈也是為您好。”凌雙說，“小澈這孩子從小就苦，沒爸媽在邊就剩您這個爺爺了，他讓您待在莊園里派人守著您，也是想護您的安全。”

“是啊。”凌古苦笑，“還別說，多虧了這些人給園子里添了點人氣兒，要不然這園子的野草怕是都要比人高了。”

“您就放寬了心照顧好自己的，小澈現在還沒要孩子，小塵也沒有結婚，等他倆都要了孩子之后，您有了曾孫子曾外孫，您這園子就熱鬧多了。”

提到這個，凌古面上的笑意就收了起來，半晌后，他搖著頭長嘆了一口氣，“孽緣吶！”

書房外高大的影立在原地沒有，聽著屋的嘆息聲微微一怔。

凌雙見凌古面不好，忙端了杯茶給他，“爸，您說什麼？”

凌古推了推端過來的茶杯，拄著手杖緩步走向一旁的木椅，“一個個都不聽話！這個吧，我讓他別查了別查了，就是一個犟，非要把這不堪的真相查個底朝天，哪怕是以犯險有生命安全還要不管不顧地查！”

“那個吧，讓走讓離開，偏不聽，非要糾纏在一起！”凌古坐在木椅上，沉重地嘆氣。

凌雙對于他的話，前半段還算聽的有些明白，但后半段就有些不懂了。

不確定地問，“？您是說小澈的太太？”

“不是還是誰！”凌古沉著臉，“跟阿澈繼續糾纏在一起，就是孽緣！我讓離開阿澈，是對他們最好的結果！”

他看向凌雙，“小雙，阿澈如果繼續跟在一起，他這輩子不會有孩子，凌家不會有香火，并且......”

他眉頭皺，又是一聲嘆息，“他們之間隔著海深仇，他們的注定不會有個好結果！如意那丫頭不能生孩子，說不定就是喬河作下的孽！”

凌雙不可置信地看向凌古，一向優雅知的面容上也浮現出震驚的面。

還未將凌古的話完全理解徹，就聽見門外傭人驚慌的聲音傳過來——

“爺！這麼晚您怎麼來了？”

書房的二人頓時看向半掩的門外，凌古混濁而睿智的眼神也微微一。

凌雙連忙去開門，剛拉開門，就對上一道高大的影。

他姿筆立在門口，俊逸的面容匿在后沒有開燈的夜里，看不清面上的神。

只是那垂在側的雙手握拳，似乎在制著口的怒氣。

“小澈？”凌雙忙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凌澈繞開凌雙大步走進去，一雙幽深的眸子看著凌古，“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爺爺和姑姑的聊天。”

自己孫子自己了解，凌古自然是聽出了他話里別樣的意思。

看樣子，他應該是站在門口許久，甚至聽完了屋所有的對話。

凌古也不作瞞，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他，“阿澈，有什麼要問的，你就問吧。”

凌澈站在他前，看著他蒼老的面容和滿頭的白發，雙眸寒冷低低一笑，“是喬河？”

“是。”凌古沒有半分遲疑。

“您什麼時候知道的？”凌澈冷聲問。

凌古看向他，“上個月。”

“線索呢？證據呢？”凌澈問，“我都沒有查到的東西，爺爺在這里是怎麼知道的？”

凌古知道他不愿意相信，嘆息道，“莊策死的那天我收到一封匿名信，是一張喬河和莊策的合照，莊策做的事跟喬河不了干系。”

“一張合照能證明什麼？”凌澈笑問，“爺爺，您還不至于愚昧到這個地步吧？”

“一張合照是不能證明什麼，但是阿澈，你查了這麼久，你有查過喬河嗎？以你的敏銳度，你不會沒有懷疑過他吧。”

凌古睿智的雙眼看向凌澈，“你是不信，還是不愿意信？”

凌澈握拳的手背迸著青筋，他確實沒有查過喬河。

但是查凌修德的時候卻牽扯出了喬河，又被他下意識地避開了嫌疑。

是不信，還是不愿信，答案可想而知。

凌古一語道破，“是因為如意那丫頭，所以你才不愿意去調查喬河。阿澈，你查了這麼些年的真相，現在就在你的眼前，你只要手指去查喬河，你要的真相就大白了。”

爺孫倆之間的氣氛將至冰點，凌雙見狀連忙看向凌澈，“小澈，你爺爺最近——”

的話還未完，就被凌澈的冷聲發問打斷。

“所以，你確實找過喬如意？”

凌古聽著他的質問，站起來無奈一笑，“因為我太了解你，殺父之仇你查了這麼多年終于將莊策連拔起，到最后一步了你不會收手。但如意那丫頭橫亙在你和你的殺父仇人之間，就像你現在這樣，你既想真相大白給你死去的爸和破碎的凌家一個代，又不愿去調查如意的生父。”

他上前在凌澈的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慈目一笑，“爺爺是為你們好，爺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考慮。阿澈，真相擺在你面前的時候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接真相跟那丫頭分開，要麼無視真相跟你殺父仇人的兒相相守一輩子。”

他是個自私的爺爺，他不想把這個艱難的選擇給自己的孫子，所以他才會自私地讓喬如意先做下決定。

很可惜，沒有做到。

凌古轉過，不再看凌澈的表，“無論你怎麼選擇，爺爺都祝福你。”

話落，他悠長地嘆了一口氣，“但愿，你能過得了心中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