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言嗎?若有的話,最好趁現在快點說出來,否則再過一會兒就沒這個機會了。”
酒吞子一邊說,一邊給面前的三隻酒杯倒滿酒水。
海坊主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可說的。”
宿儺輕聲道:“我也是。”
這時,斜刺裡陡然傳來桂小五郎的聲音:“酒吞子,你們在做什麼?”
酒吞子轉過腦袋,循聲看向朝他走來的桂小五郎。
桂小五郎看了看他們仨,接著看向他們仨面前的那三隻盛滿酒水的酒杯。
在戰場上喝酒……桂小五郎能夠想到的解釋,就只有一種。
他遲疑了下,掛起不解的神:“你們這是……在喝壯行酒嗎?”
酒吞子聳了聳肩:
“不錯,正是如此。”
桂小五郎追問道:“你們打算出陣嗎?”
“對,也不對。我們接下來要乾的事,可不是普通的‘出陣’。”
說到這兒,酒吞子扭頭看向不遠那巍峨的江戶城。
“桂君,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吧?”
“‘劍聖’一行人的燃命猛攻害我們折了不兵力,連帶著士氣也到不小的影響。”
“就憑這支戰力大減的部隊,就算最終功攻陷江戶城,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不論是我方,還是幕方,現在都已是疲力竭。”
“戰況至斯,眼下拼的就是哪一方更有毅力。”
“我們必須加快速度,連一秒鐘也不可耽擱。”
“一旦拉長時間,真不知道要增添多變數。”
“既然這樣,倒不如趁著江戶城的絕大部分守軍都在三之丸跟我方部隊鏖戰的時候,派出小且的遊軍,直接強渡三之丸,一舉打穿二之丸和本丸!”
聽到這兒,桂小五郎後知後覺地面恍然大悟的神。
“酒吞子,你們……!”
他的目依序劃過酒吞子、宿儺和海坊主的面龐。
酒吞子微微一笑:“我們將以三人之力,首創‘攻陷江戶城’的歷史!”
“這就是我們的‘最終計劃’。”
“在戰況陷膠著,麾下部隊已無力進取的時候,就靠我們的個人之武來開啟局面。”
一旁的宿儺話道:“本來還要再加上牛鬼和濡的。怎可惜,事與願違,他們過早地離開我們。”
“……”
桂小五郎抿了抿,一言不發,神複雜地來回打量酒吞子等人。
不一會兒,他聲音低沉地說道:“……算我一個吧。”
他說著抬手輕腰間的村正。
“我的實力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解釋。”
“有我助陣,定能使你們的勝算大增。”
酒吞子等人的這“最終計劃”雖很魯莽,但並非沒有可行。
事實上,桂小五郎也意識到了當前戰況之焦灼。
趁著江戶城的絕大部分守軍都被吸引在三之丸,派出銳的別隊直江戶城的心臟……這未嘗不是一個逆轉戰局的妙計!在以簡練的語言闡明自己的決心後,桂小五郎從懷裡出一顆“決戰澱”。
看著手中的這顆紅藥丸,他的頰間浮現一層黯。
這枚“決戰澱”,他一直隨帶著。
為的就是將其使用在“最關鍵的時刻”。
而現在,這“最關鍵的時刻”來臨了!
面對桂小五郎的主請纓,酒吞子不假思索地給予回應——他仰天大笑,像是聽見什麼有趣的笑話。
“哈哈哈哈哈!”
“桂君,我欣賞你的勇武。”
“不過,你還是乖乖地待在這兒吧。”
桂小五郎聞言,頓時皺起眉頭,面不解之:
“為什麼?你是覺得我會拖後嗎?”
酒吞子搖了搖頭,耐心地解釋道:
“桂君,你誤會了。”
“我並非瞧不起你。”
“老實說,倘若條件允許的話,我很樂意同你並肩作戰。”
“誰會嫌邊的可靠戰友太多呢?”
“只是啊,讓你死在這兒還太早了。”
言及此,他側過腦袋,朝旁的宿儺和海坊主揚了揚下。
“我們這幾人吶,在強襲濃尾,踏上東征江戶的道路後,就沒打算活著歸鄉。”
“說得直白一點,我們的命並沒有值錢到‘絕對不能死’的程度。”
“只要能夠功誅殺德川家茂,哪怕是要我們全員犧牲,也是值得的。”
對於酒吞子的這一番話語,宿儺和海坊主都沒有表出反。
他們面無表,緘口不言,預設了酒吞子的這等說法。
酒吞子的話音仍在繼續:“反正大蛇大人、玉藻前大人和大嶽丸大人都還健在,法誅黨不會因吾等的死去而消亡。”
“雖會元氣大傷,但不至於徹底停擺。”
“可你不一樣。”
“現如今,你是長州藩僅剩的最後一位能夠服眾的領袖。”
“高杉晉作生死不明……搞不好他現在已經死了。”
“假使連你也出了什麼意外,那長州就要陷群龍無首的境地。”
“為未來著想,讓你晚死一會兒,更能換來斐然的價值。”
語畢,酒吞子踏前半步,用力地拍了拍桂小五郎的肩膀。
“桂君,好好活下去吧。”
“我敢篤定,接下來的世事變遷一定會很彩!”
“桂君,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想過,假使德川家茂死了,天下局勢將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你以為我們是為了什麼才如此費盡心力,甚至不惜付出多名幹部的命,也要討伐德川家茂?”
未等桂小五郎做出回應,酒吞子就自顧自地往下說道:“只有殺死德川家茂,才能喚起‘那些傢伙’的野心!”
在說到“那些傢伙”這一代稱時,酒吞子特地加重語氣,神變得耐人尋味。
面對酒吞子的勸說,桂小五郎怔在原地,強烈的躊躇在其頰間來回拉扯。
須臾,他做出了決定——搭在刀柄上的手緩緩放下。
酒吞子見狀,微微一笑:“很好,謝你的理解。”
“在我們仨衝江戶城後,本陣就給你了。”
“‘斯拉夫軍團’已無用。”
“我已對他們下令‘拼死進攻,不許後退’,用不著你對他們心。”
“你就專心管理好你麾下的奇兵隊。”
“時刻關注戰場局勢。”
“一旦你覺得‘可以撤了’或是‘形勢不對’,就及時帶著奇兵隊走中山街道或日街道撤退。”
桂小五郎神鄭重地用力點頭:“嗯,我明白。”
如此,二人結束簡短的對話。
桂小五郎默默地退至一旁。
酒吞子扭頭看向宿儺和海坊主:
“你們都拿到酒了嗎?”
宿儺答:“嗯,都拿到了。”
酒吞子微笑著點點頭:“很好!那麼事不宜遲,快來痛飲我們此生的最後一杯酒吧!”
三人站一個“品”字型,面朝彼此,三隻酒杯舉在半空中,裡頭的酒水滿滿當當。
冷不丁的,海坊主幽幽地說道:“就這麼幹喝酒,覺怪沉悶的。”
宿儺毫不客氣地損道:“怎麼?難道你要請十個八個藝伎一邊彈琴奏樂,一邊為我們送行嗎?”
海坊主聳了聳肩:
“倘若真有十個八個藝伎在此,那也未嘗不可。”
這時,酒吞子接過話頭:“海坊主說得不錯,就這麼幹地舉杯喝酒,實在太無趣了。”
他停了一停,然後提出建議:
“我們來唱《敦盛》吧。”
宿儺挑了下眉:
“《敦盛》?你想效仿織田信長。”
酒吞子換上半開玩笑的口吻:“有何不可?若能功效仿織田信長,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敦盛》是日本傳統戲劇“能”的一種“幸若舞”其中的名篇。
平安時代末期,源、平兩大武士氏族展開殊死戰爭,史稱“源平合戰”。
平氏無力抗衡強大的源氏,逐漸敗下陣來。
壽永三年,兩軍發著名的“一之谷合戰”。
平氏的年輕將領平敦盛死於此役,年僅十六歲。平敦盛是風華絕代的年,容貌豔,多才多藝,尤其深通音樂,擅吹橫笛。
相傳連敵軍將領都傾服於他的貌。
眾所周知,長得好看的人總能到優待。
人們都很同這位年紀輕輕就戰死沙場的年。
於是乎,他的悲劇故事廣泛流傳,並被包括詩歌、小說、戲曲等在的多種文藝形式所改編和吸收。
時間流逝,後世逐漸流傳起以“敦盛”為名的幸若舞,到各階層人民的熱烈喜,流傳至今。
談起《敦盛》,跟其相關的最知名的典故,當屬戰國時代的桶狹間合戰。
永祿三年,“東海道第一弓取”今川義元提兵4萬上,劍指京畿。
織田信長的領地——擋在東海道與京畿之間的尾張——了今川義元進軍路上的一道阻礙。
今川軍若上,就必須先消滅織田家。
是時,織田家總督織田信長能夠調的兵力不足2000。
無比懸殊的兵力差……今川義元本不把織田信長放在眼裡。
為求勝利,織田信長決定劍走偏鋒——奇襲今川軍本陣!斬殺今川義元!
在出陣之前,他獨自跳了一首《敦盛》,唱誦裡頭的名句:“人生五十年,與天地長久相較,如夢又似幻;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者乎?”
舞畢,他躍馬揚鞭,先士卒,功找到今川軍本陣並完奇襲,大獲全勝。
從此以後,“信長戰前《敦盛》”了一樁千古談。
《敦盛》也因此多了幾分神話彩。
在奔赴賭上命的戰場之前,唱《敦盛》……這確實是一個好意頭。
宿儺略作思忖:
“……行吧。不過,我先說好,我可不懂唱歌。”
海坊主附和道:
“我也不懂唱歌。”
酒吞子微微一笑:“讓我來唱吧。”
海坊主朝他投去訝異的目。
“酒吞子大人,您要唱歌?”
“噢?海坊主,你忘了嗎?在加法誅黨之前,我可是一名歌舞伎俳優啊。”
【注·俳(音同牌)優:古代以樂舞諧戲為業的藝人】
在提及自己的過往世時,酒吞子的眸中閃過一抹黯,像是想起什麼悲傷的回憶。
在稍稍平復緒後,他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
陡然間,他就像是變了個人,氣場突變。
神態變得莊重,連眼神都變得截然不同。
不一會兒,但見他雙輕啟,悠揚的歌聲從其間“人生五十年,
“與天地長久相較,
“如夢又似幻;
“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者乎?”
餘音繞樑,聽且不失中氣……不難聽出,他有著相當紮實的唱功,絕非外行人。
興許是被這歌聲染到了,宿儺和海坊主雙雙板起面孔,一臉肅穆。
就在歌聲落下的下一霎,三人不約而同地遞出手中的酒杯。
咚——的一聲,三隻酒杯重重地相撞於半空中,濺出不酒水。
杯過後,三人豪邁地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然後重重地將空掉的酒杯擲在腳邊!三隻酒杯的碎片濺了滿地!
“宿儺,海坊主,我們走!”
酒吞子了把,大步向前,徐徐拔出腰間的佩刀,宿儺和海坊主一左一右地隨其後。
看著眼前的江戶城,酒吞子一字一頓地凝聲道:“讓江戶城的每一寸土壤都吸滿鮮!”
……
……
江戶城,三之丸——
“不要慌!看吶!敵軍已乏!現在拼的就是毅力!”
島田魁一邊以刀拄地,一邊仔細觀察戰場詳,不時發出準的指示。
在退守江戶城的路上,島田魁醒了過來。
他剛一恢復意識就掙扎著起,重返戰場,全然不顧自的傷勢。
不過,他已無力親臨前線,只能待在後方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