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潑辣

“啪”的一聲，水杯被砸到地上。

裏面滾燙的茶水全部濺了出來，楊玉萍趕拉著陳強往旁邊讓了讓。

姜安語氣得悶一時說不出話，要不是尚且還有一理智，那茶杯就會砸到楊玉萍母子腦袋上。

此時的姜安華也想不通楊玉萍是怎麽有臉上門的，居然還想讓姜安語和陳強結婚。

“哎呀姑娘，你聽我說，咱們做人的啥最重要？名節最重要，你說……”楊玉萍偏頭了院子外面，盡管外面本就沒人，還是刻意低了聲音：“要是你那些事傳出去，這以後還怎麽嫁人啊。”

“我什麽事？我哪些事？你倒是說出來！”

“哎呀，”楊玉萍看了眼陳家父子，“還有長輩在的，怎麽說得出口啊。你說你一個姑娘家，深更半夜不好好在家裏待著，跑到外面去跟那些男的待在一起，把警察都招來了，現在村裏誰不知道啊？他們男的反正不在乎這些，但你一個孩兒也不在乎啊？再說——”

楊玉萍抿抿，“該幹的不該幹的都幹了，這要是傳到你學校你單位去，你還有學上有班上嗎？也就是我家強子老實，說願意娶你，咱們兩家知知底的也是配得上的。”

姜安語聽了這話倏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陳強，又看向楊玉萍：“所以你們這是承認了？你知道你兒子幹了什麽你還有臉來？”

“那不也是你先喜歡我家強子的嗎，不喜歡你怎麽還喝他給你倒的果啊？這怎麽說變就變了，我們也真是想不明白嘞。”

“你——”姜安語被接二連三的歪曲邏輯氣得幾乎要掀桌子，而此時姜安華已經先一步站了起來，指著他們說：“你們馬上滾出去。”

站在楊玉萍旁的陳強不知所措地看了陳旭一眼，後者也正開口：“安華，有話好好說。這是二伯母。”

姜安華看了他一眼：“這是你二伯母，不是我的。”說著一把抄起桌上的開水壺：“滾不滾？”

“什麽你的我的！陳旭這就是你媳婦，看見了？對待老人就是這麽個態度，要拿開水潑長輩你看見沒有？！”陳隆生一手攥著紙煙，一手著指著姜安華。

這回姜安華沒有避開，轉過頭去：“你讓他看什麽？你以為他開口我就不敢了？”

“姜安華！”陳旭當即吼道：“怎麽跟爸說話！”

姜安華理都沒理他，一把掀壺蓋子，裏面的熱氣瞬時湧了出來。

這架勢嚇得楊玉萍趕起了，便拉著陳強往門口退邊說：“這這是幹什麽！安華，咱們兩家親上加親那不是很好嗎？彩禮肯定不你們的，村裏娶媳婦都是六萬，咱們親裏親戚的八萬不了吧？”

“二伯母知道你妹妹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是大城市裏的人，可到底是個孩兒，總是要嫁人生孩子的呀，那你看看你嫁給陳旭，我們村第一個重點大學生多有面子？我家強子是沒讀過多書，但他老實本分又顧家，嫁人圖的不就是這個嗎——哎呀！快快讓開，兒子燙著沒有？”

滾燙的開水只差一點就潑在了他們上，姜安語是從姐姐手裏把壺搶過來的，算是看明白了，跟陳家這一家人講道理是本講不通的，他們抱團相護，和姐姐永遠是外人。

沒想到姜安語真的敢潑，退到院子裏的楊玉萍和陳強顯然都嚇到了，尤其是楊玉萍，本來年紀就大了，晚年要是攤上這麽潑辣的兒媳婦，日子可就難過了。前後不過幾分鐘，就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而陳強顯然很沒有主見，楊玉萍拉著臉扯著他走，他就跟著走了。

這一潑也嚇了姜安華一跳，連帶著陳隆生父子也默不作聲了。沉默著從姜安語手裏拿過空水壺，“走，去收拾東西，咱不在這兒待著。”

“安華，馬上過年了，你們現在走算怎麽回事，村裏人怎麽看。”陳旭皺著眉頭道。

這一瞬間，姜安華覺得陳旭和陳隆生簡直一模一樣。

“怎麽看就怎麽看，你要是覺得面子重要，你就跟你的面子過。”

“讓們走！”陳隆生那雙渾濁的眼睛瞪著姜安華，“別那車，你們怎麽回去就怎麽回去。走了好，走了還清淨！”

姜安華看了眼陳旭。

果然，只要陳隆生一開口，無論說的是對是錯，他都不會吭聲。

沒再說話，拉著姜安語往旁邊屋子走，陳禾正在裏面畫畫。姜安語看了眼姐姐紅紅的眼睛，嘆了口氣，“姐，對不起啊。”

“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姜安華了下眼角，“本來我也不想來的，禾禾也不習慣，咱們三個回去過年，回不去就在鎮上隨便找個旅館，也比在這裏讓你委屈強。”

但姜安語覺得，此時此刻更委屈的人并不是自己。可以走，可以拒絕，可以跟任何人撕破臉皮。可姐姐不能，有太多事牽絆糾纏著。

這就是婚姻嗎？這就是結了婚的代價嗎？

不寒而栗。

陳禾是個懂事的孩子，聽媽媽和小姨說不在這裏過年了，什麽也沒多問，把寒假作業和字帖畫紙都收拾進書包之後，又開始幫忙疊服。

姜安語在手機上查了車票，信號本就不太好，查了好幾次才顯示車次信息。這裏舊獨沒有直達長途車，中轉的車次也需要到鎮上去上車。

現在的問題是，陳家村到鎮上還有很遠一段距離。

“姐，我去問問附近有沒有去鎮上的車，然後再買點吃的，你中午都沒吃東西。”

“好。”姜安華正把服放進行李箱，一邊的陳禾問：“小姨你記得路嗎？要不我陪你吧。”

姜安語一笑，“謝謝禾禾，我都記得。外面冷，你就乖乖在這裏跟媽媽一起收拾行李。”

“那好吧，那小姨你會給我買好吃的嗎？雖然我中午吃飯了，但回家之後媽媽肯定就不讓我吃零食了。”

這點小顧慮把姜安華和姜安語都逗笑了，屋裏原本抑的氣氛也緩和了幾分。

姜安語答應了陳禾會給買零食，從屋裏出來還能聽見陳家父子不知在說些什麽，但無非也就是在說小題大做，說姐姐這個當兒媳婦的也不懂事罷了。姜安語不願多聽，出了院子就往招待所走去。

整個村裏，也應該只有招待所這種常住外客的地方消息會多一些了。

好在今天比前幾天又冷了一些，大家都窩在家裏爐子旁烤火，一路走過來都沒遇到什麽人。姜安語心裏輕松了些，快些離開，那些不好的回憶也都會一并被留下來，毫無聲息地爛在這個近乎與世隔絕的村子裏。

尚未走到招待所，姜安語不由停下了腳步。

離招待所不遠的樹下，陳迪跟一個生站在一起。那生看著也就二十出頭，留著短發，皮很白，個子很高雙筆直。兩人看起來很，不知聊到了什麽，姜安語看見陳迪拍了拍的肩，那生淡淡一笑，又點了點頭。

一時不知該不該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