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淩晨
淩晨四點,監控室裏傳來一聲嘆。
許大了撐得圓乎乎的肚子,滿眼地盯著屏幕,“這真是神了啊。傳說中的憑空消失?”
“明明下車時候還拍到了,下車的地方離酒樓也就兩條街,老太太還走得慢,怎麽拐了個彎子就不見了?”何平把徐容玉下車後的視頻又拉回到最開始,看見拐酒樓附近的巷子,結果就再也沒出來過。
“會不會是摔倒或者暈倒,又沒人發現?”何平這麽問了一句。
陳迪說不可能。
為什麽呢,這個許大最清楚。
“那倆巷子不是胡同,清一的門臉兒,賣茶的、賣蛋糕的、還有賣賣保健品的,多了去了,沒地方給老太太暈倒。再說是下午拐進的巷子,大白天來來往往那麽多人,真要暈倒了摔倒了能沒人看見?”
“本來覺得估計就是老太太閑逛去了,但怎麽閑逛也不可能這麽多攝像頭都沒拍到吧。現在看起來,要麽是在哪家店裏沒出來,這可能真不大,那些都是小店,不可能多了個人都沒發現。要麽就是已經離開了這一片。”許大那只胖手在屏幕上劃了個圈。
說著他吸吸鼻子,“舊獨還真讓隊長說著了,這裏邊兒擺明了有問題。”
“但是……”何平看著陳迪,“陳隊,現在能立案嗎?”
“從家屬筆錄和監控拍攝的最後畫面來看,老太太神智正常,并非病理走失,并未隨攜帶大量財,也沒有書和其他自殺傾向的證據,失蹤尚不足 24 小時。”
陳迪盯著監控屏幕沒說話。
許大和何平相視一眼,又看了眼表,“都快四點半了,看這麽久監控眼睛也不了,隊長要不你先睡倆小時咱再說?”
眼瞧著馬上要過年,偏偏案子多了起來,局裏的人手頭都摞著案子正查著。所以能不能立案是一回事,立案之後誰來查怎麽查也是問題。這個他都想得到,隊長不可能想不到。
這麽琢磨著,許大莫名就想到了一人。
此時陳迪也起:“給那誰打電話,就說有一離奇案子,他別在外邊兒瞎逛了。”
“好嘞。”雖然陳迪沒說是誰,但倆隊員異口同聲地應了聲好。
陳迪是回家換服的,剛搬了辦公室,沒來得及像以前一樣把換洗服放過去。
洗完澡正準備睡會兒,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屏幕,意料之中的名字。然後接起來:“是小祁教授啊。”
“陳隊,現在是非工作時間。”那邊是好聽的男聲音,語氣平靜。但不知為何,陳迪聽出一種教訓人的意味。
他大言不慚:“我沒打擾你度假啊。”
“有什麽區別嗎。”
打電話的何平和許大都是他的隊員。
陳迪咳了聲,臉不紅心不跳地回了句:“哦,是不是平子他們找你啦?嘖,這大放假的真是不懂事,回頭我說他們啊。”
“……”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寧可相信世上有惡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破。古人們的名言警句還是很有幾分道理的。
“雖然還沒看到那些監控,但大致況他倆跟我說了。”電話那頭的人懶得跟陳迪扯這些,主切正題。
“你怎麽看?”
“失蹤者是一位高齡,失聯之前神志清楚,但卻消失在了所有監控之下。要麽,是別人不想讓被找到,要麽,就是自己不想被找到。”
陳迪首先想到的就是前者,如果是這樣,那很有可能是老太太被人帶走。可婦拐賣,沒有這麽高齡的況,再者就是綁架了。
但陳家實在不是什麽有錢人戶,綁架者再猖狂,也不至于老太太前腳跟警察分開,沒出一個小時就擄了,這不是找被逮呢嗎。
如果是第二種……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獨一人避過了所有攝像頭?為什麽?
“我下午回局裏,況等到了再說。”
陳迪挑眉:“這麽快?”
那邊沉默兩秒,“提前回來了。剛下飛機就接到電話。還有點事要辦,辦完就回局裏。”
“哎哎等等先別掛。”陳迪及時阻止了那邊,語氣輕佻:“小祁啊,跟哥說實話,度假沒破案有意思吧?你為啥提前回來?在外面這幾天沒案子查,心裏死了吧。我就知——喂?喂?”
一看手機屏幕,這也沒掛呀。他又把手機放倒耳邊,“我不說了不。”
“先從最後見的人查起。下午見。”
對方說完幹脆利索地掛了電話。
“最後見的人……”
那張擔心得直掉眼淚的臉,浮現在陳迪眼前。
*
早上六點,北方的天還沒有大亮。
長途汽車停在了滿是塵土的路邊車站,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并不是正規建設的長途上下車的客運站,只是長期以來都在這裏上下車,變了默認的車站而已。
好在沒有下雪,不然這地上就沒法落腳了。
車門打開,一個老人扶著車門走了下來。坐了一晚上的車,看得出已經疲憊不堪。徐容玉不常坐這麽久的車,這種非正規的客運汽車總有很濃的汽油味,車上的人大多沒什麽錢,只能坐這種比正規客車便宜的黑客車。
三百塊錢一個人,可以帶一個不占座的小孩,但超過一米二會說話能走的,就得多給一百八十塊錢。
車上坐得滿滿當當,中途不停車,車上充滿了各種氣味,有小孩拉肚子的,還有跟一樣暈車吐了一灘的,更有了鞋的民工,腳臭熏得人頭又痛又暈。
好不容易忍到站,徐容玉趕下了車。好在沒有行李,一個人,不用開下面行李艙的門,不用司機多等。
這就算沒給人家添麻煩,司機看年紀大了邊又沒人搭把手照顧著,開了門還多說了句:“慢點啊大娘。”
但徐容玉沒聽見,也就沒理他。
腳剛沾地,後車就開走了。刮過的風帶起地上的灰,撲了滿頭滿臉。糙發黃又布滿皺紋的臉就更難看了。
這地方很顯然已經遠離城市,馬路上禿禿的連防撞圍欄也沒有,遠遠地看見一加油站,加油站裏有超市,但對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吃東西的徐容玉來說,實在太遠了。
看了看,比加油站離得近點的就只剩一家網吧和理發店。理發店還沒開門,經過的時候往裏看了一眼,徐容玉嫌棄的撇撇,知道那不是什麽正經地方。
說是理發店,隔著窗戶都能看見裏面一張大床,窗戶邊掛著罩和,那比小孩的還小能遮住什麽,這麽大喇喇的晾著生怕別人看不見。
朝著門外粘著的赤郎的畫啐了一口,趁著兩邊沒車,過了馬路。
馬路對面是還沒拆完的平房,網吧是其中門臉最大的一家,說是網吧,其實也不完全是。門口有公共電話,還能買彩票,隔壁通著招待所,再往裏才是上網的地方。每臺機子上都著上網卡,上網卡得自己買,買了就用,當日不用完隔日就作廢。
所有才有那麽多人死耗在裏面。上個幾天幾夜,是網卡也賣出去了、盒飯煙酒也賣出去了,上完網出來去理發店的、去招待所的都有,來來回回就把錢花銷幹淨了。這些地方來者不拒,但網管看見推門進來的是個老太太的時候,還是皺了眉頭。
網管四十歲上下,頭發油膩得不知道多久沒洗了,他叼著煙,沖徐容玉擺擺手:“哎哎,別進來了誒,我們這兒紙殼空瓶都不給,上別家要去。”
徐容玉本來是想進來買瓶水,但看見一瓶礦泉水要賣六塊時,就買不下手了。
“年輕人,”扯著角笑了笑,“我想喝點水。”
“六塊一瓶。”網管指了指冰櫃,“冰的不冰的都有。”
但徐容玉說:“那麽大一瓶我喝不了,喝個一小杯就行。”
這話一說完就見那男的變了臉,他把煙屁往地上一扔,又狠狠踩了一腳,接著就從櫃臺後面出來,“跟這兒討白食兒來了啊?出去出去,我這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上養老院要去!”
說著還推了徐容玉一把。
徐容玉被他推得一趔趄,一屁跌坐在門口。網管也愣了一下,沒想到這老太太這麽不,坐在地上擋著門愣是不起來。
“幹什麽幹什麽,瓷兒是吧?”網管去拉,徐容玉掙著不起來,裏還又要報警又要上醫院。
見過因為錢瓷的,沒見過就為了喝口水還瓷的。這不是自家的店,他也就是個打工的,網管嘖了一聲,吼:“給你倒行不行!你趕起來別耽誤我們生意。快點!”
徐容玉沒花一分錢喝到了水,網管還搬了個凳子讓坐,“喝完趕走啊。”
這時候門拉開,進來三個扛著貨的男人,看見櫃臺裏坐了個老太太,先是一怔,而不屑地轉過去朝裏面喊了聲:“汽水兒放哪?!”
“來了來了!”網管從裏面出來,“最裏邊的冰櫃旁邊放四箱,後邊兒倉庫兩箱。”
說著他就走過來找庫存單子,地方本來就窄,還坐了一老太太,怎麽都不順手,網管不耐煩:“喝完了沒啊,這老太太真磨嘰,喝完趕出去吧?指著我這兒養老吶?真是。”
他正拉開屜找筆,此時一濃烈的香水味靠近,“拿包中。”
說話的是個聲,網管下意識擡起頭來。白白的脖頸和鼓鼓的脯引眼簾。
“啊,好嘞,75。”
徐容玉被那香水味熏得直皺鼻子,看了眼面前的孩,又是嫌棄的撇撇,就像剛才經過理發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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