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508章 幸不幸福
太興九年冬。
十二月。
凜冽的寒風從北面呼嘯而來,將荒地的殘雪揚起,發出陣陣的獰笑,然後撲向在這個天氣依舊在外行走的一隊人馬。
天空是灰黑的,大團大塊的雲朵,就像是只想要躺平不想要改變的士族子弟,在北風的不斷鞭策之下,才被迫聚集在一起,然後面對悲慘的未來,被得痛哭流涕,渾然不覺得這個悲慘,其實是之前普通民眾的常態。
普通百姓民眾的苦,是連哭泣的時間都沒有的,六加一的勞作。
六加一,不是單休。
而是干六天,可以再獎勵多干一天。 查看最新章節,請訪問𝙎𝙏𝙊𝟱𝟱.𝘾𝙊𝙈
不干還不行。;
品嘗到了被北風強迫的味道,雲層哭泣了。
一棵老松樹歪七扭八的在半坡之承接著這些雲層的悲傷,然後或許是不堪重負,在這一隊人走過的時候,抖著將這些雪水抖落下去,引來一陣罵。
到都是白,黃,灰,黑。
偶爾的綠,也是很深的接近了黑。
當然,絕大部分都是白的,而其他只是點綴。
大自然會給每一個不尊重他的傢伙點看看,不僅僅限定在白上。
張生在馬背上,著腦袋,幾乎恨不得將腦袋到了馬脖子上的裡面。雖然那點馬也不能保證多溫暖,而且也掛上了一些白霜,但是至會比在外要好一些。
其他的人也相差不多。
一路行來,沒人說話。;
在這樣的天氣,野外行走,誰娘的還能長篇大論,還可以讓周邊的人都能聽得清,那簡直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張生是個好名字,因為很多人都在用。
名字是父母給的。
張生自己不能提意見,而且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張生的名字,也代表了他父母對他的期。
活得久一點。
僅此而已。
不像是某些孩子,生下來要麼裡含著玉,要麼名字帶個玉,生怕旁人不知道那孩子的尊貴……
而張生呢?
就是比土多一些筆畫罷了。
普通到了幾乎就是等同於後世張三李四的程度。
所以,擁有這個名字的他,會被經常詢問,你是哪個張生?;
張生就要被迫的說出他之前的經歷——
我是說書話本的那個。
然後旁人恍然大悟,『嗨!早說麼!那什麼「莫欺年窮」是不是你寫出來的?寫得真好!』
然後張生只能尷尬的笑笑。
『莫欺年窮』,這樣的話之所以會讓人覺得好,並不代表這句話就真的好,而是太多的『年』,都是『窮』的,也都吃過了『窮』的苦痛,所以才會對於這句話記憶特別深刻。
不經過生活的苦,怎麼懂得平安二字的重要?
張生是幸運的,因為他比一般的普通百姓擁有知識,通曉文字,但是他也是不幸的,因為他就是有知識,有文化,在他到長安之前,依舊不能當做吏,即便是他比其他的人都要更有能力。
因為他臉上有疤。;
疤痕不大。
但是就這麼一小塊的疤痕,在山東之,卻像是天塹一般,斬斷了他晉升的道路。
山東儒生吏,天天高喊著不要以貌待人,但是實際上呢?
張生只記得他這個疤,是小時候落下的,但是已經記不清楚他這個傷痕究竟是自己不小心弄到的,抑或是……
畢竟山東家族大,同姓多,而一般的家庭所能得到的位置很,每一代都是要幾個甚至十幾個堂兄弟在競爭。
張生微微轉頭,看了看隊伍。
他這一隊,都是寫書或是說書的,有一些人還有一面之緣。
讓他們來前線潼關幹什麼?
莫非是讓他們來給兵卒寫書說書?
這不是笑話麼?;
不過,這都沒關係。
只要真是驃騎大將軍召喚他到來,那麼就算是不用他們的,也不用他們的手,而是要他拖拽著車輛,就像是隊伍後面的駑馬,在風雪加之下去拽著車,他也願意。
只要那車,是驃騎的車,而不是什麼輜重車就行。
張生抬起頭遠眺。
風雪之中,前方似乎就是了,而在遠山頭上,似乎有些人影,影影綽綽。
……
……
潼關,。
斐潛站在之上,俯視著。
在之中,已經在避風搭建出了不棚屋。
這些搶在風雪來臨之前搭建起來的棚屋,會比在土塬上的營寨更有效的規避寒風的侵蝕。原本在土塬上兵營裡面的兵卒人馬,現在基本上都轉移到了之中規避風雪。;
這一場大雪,來的很快,也很猛烈。
但是關中的雪還不算是最大的,在前幾天,斐潛就接到了山下了大雪的報告。
那只可憐的鴿子……
或許也是幸運的鴿子。
一夜之間,大雪封門。
這個『封門』可不是誇張形容,而是真的雪封。接近半人高的雪層,堵住了門窗,甚至還垮了一些房梁。
斐潛接到了山災的報告,可是他現在能為山做什麼?
什麼都做不了。
大雪封閉了道路,不管是北上還是南下,都是一場災難,只能期待著山能過去,希山在之前有足夠的準備,要不然可能連鴿子都吃了……
土塬的邊緣上,有一些樹,歪七扭八的長著。;
這些樹長的位置,和它們之前的夥伴來說,是比較差的。
或許是吃了樹種的鳥兒,剛巧將他們帶到了斜坡上,或是貧瘠的石當中,使得它們在生長的時候,就必須被迫彎曲自己的脊樑,低下自己的頭顱,形了扭曲的姿態。
可是它們也是幸運的……
因為其他長的高大,直的樹木,已經有很多為了臨時棚屋的樑柱,就連那些長得一般的,也為了柴薪,而這些長在石山崖邊緣位置,不好砍伐又歪七扭八的樹木,反倒是逃過了劫難,在風雪之中可以等待明年的春天。
在這般的風雪面前,水土保持就了笑話。
有時候,就不可能既要又要。
必須要有取捨。
比如現在風雪之下,今天不能點起篝火,或許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還會想什麼千秋萬代的工程,造福子孫的未來?;
要讓底層的這些人能覺到有未來,國家才有可能千秋萬代。
斐潛一面讓關中儘量送煤炭來,一面儘可能的採取措施,規避風雪。
除此之外,常規的軍事訓練,野外作業也暫停了下來,以免出現更多的冷凍傷害。
魯肅還是離開了。
雖然走的時候,似乎還在裝些模樣,但是斐潛看得出來,並不是天下人都覺得普通大眾才是重要的……
大漢高高在上的士族子弟,玩弄各種律法,作各種規則,將原本是普通百姓託付給他的領導權,為了謀取士族子弟個人實力的工,並且相互勾結,為了習以為常的模式,一代又一代的傳承。
魯肅會比這些士族子弟好一些。
但是他骨子裡,依舊還是士族子弟,他心中並沒有多大漢,更沒有什麼百姓民眾。;
魯肅不會留在斐潛這裡,同樣也不會留在天子劉協之,而是會回江東。
名其曰,不從二主。
這讓斐潛更加堅信了一點,山東的這些名士,已經就像是眼前的這條一樣,和關中有了深深的隔閡,即便是他們看到了關中的景,依舊不會輕易的過這條。
山東的經濟制,是小農經濟。
這種以家庭或家族為組單位,在小區域的土地分散式經營中,用男耕織的生產方式維持統治,並且形的一種自給自足的經濟形態和特定的生產與生活格局,是華夏在封建王朝進化過程當中的幸運,但是同樣也是不幸。
早期的華夏,是井田制。
這種早期公有制的土地制度,很快就在技發展和人心膨脹之下支離破碎。
給公田幹活,誰都想要干,給自己私田勞作,誰都願意多干。;
所以最初從公有的井田制度變了包產到戶的小農經濟制,確實是極大的激發了普通百姓的勞積極。
但是,公卿不樂意了。
公卿既要又要了。
所以他們一邊喊著推崇周公,一邊卻在挖周公的牆角。
推崇周公,是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就無法證明他們祖輩曾經為了周公流過,亡過命,所以他們現在的待遇,都是應該的。
挖周公牆角麼,也就不必提了……
看現在大漢這般模樣,也就知道這些傢伙的小鋤頭大耙子揮舞得多好了。
『主公!』一名護衛指著遠喊道,『那邊……像是最後的一隊到了!』
……
……
溫暖的棚屋,加上下雪的索索聲響,讓在嚴寒之中趕到了潼關的張生等人睡了一個昏天暗地。直至第二天的清晨卯時的銅哨聲,才將他吵醒。;
隨著張生醒來,營地棚屋的各種聲響才猛然間撞他的耳中。
笑聲,說話聲,打呼嚕的聲音,夾雜著嗚嗚作響的風雪之聲,還有篝火燃燒的噼啪聲,匯集一個充滿活力和生氣的樂曲,似乎是向外界的風雪宣戰,在展示著自的頑強。
『醒來了?』一個聲音響起,『不多睡會兒?將軍有令,你們今天休息,不必點卯。』
張生轉頭,便是見到棚屋伙長憨厚的笑臉。
『不睡了,』張生爬了起來,『睡夠了就好。』
『嗯吶。』老伙長應了一聲,然後從篝火上架著的壺裡倒了一碗熱湯出來,『先喝口湯,暖暖子。不?再過一會兒才到早脯時間……』
張生謝過,也坐到了篝火邊上。
昨天到的時候,一來是比較晚了,二來確實是疲憊不堪,所以基本上都是倒頭就睡,本沒心思仔細觀察,現在這麼一看,張生就覺得這篝火有些不一樣。;
篝火併沒有點燃得很旺,只是剩下了一點殘火。甚至不能算是張生認知裡面的篝火,似乎像是一個半埋在地下的爐子。
『這個……』張生不由得站起來,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篝火爐子,『有些不一樣啊……』
『這是驃騎大將軍教我們滴……』老伙頭嘿嘿笑著,似乎看見張生這樣神,也是高興,比劃了一下,『這裡燒火,熱氣都能通到那邊去……這裡頭,都用得是上好的磚頭……』
張生愣了一下,『你是說,這裡……這裡還用了磚?就是那種……那種方磚?』
『嗯吶。』老伙頭說道,『所以麼,驃騎大將軍是好人吶!』
和後世磚頭價格低廉不同,在漢代,燒制磚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然說人力本可能比後世要低一些,但是其他方面的本卻很高。
或許是被張生和老伙頭的談話吵醒,或許是也睡得差不多了,棚屋裡面其他的幾個人也陸續醒來,然後加了這個探尋新式篝火坑道的探尋之中。;
『驃騎大將軍這是……』張生有些疑的看著他們探尋出來的新發現,『這裡不是臨時搭建的,而是要永久保留下來?』
『怎麼可能?』老伙頭笑道,『明年夏天,這里就有水了,怎麼留?』
『那……為什麼?』張生不能理解。
臨時給兵卒,以及類似張生這樣的人居住一下的棚屋,為什麼還要用上本更高的磚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