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齊看到謝清宴角沁出來，才察覺到自己失態了。

他面依舊沉冷，不過收了手卸了力，聲音清冷道：

“我知你心懷天下蒼生，這次的冒犯便不與你計較了，日后當有些分寸，朝政大事非一周一郡的百姓所能左右的，疆域遼闊，總要放眼全局。自古以來，起義軍反復詐降者比比皆是，如今西北之未平，朝中軍費有限，若是朝廷將主力放在西北平，豫州的起義軍詐降，然后趁著主力不在長安之時兵臨城，這江山社稷，豈非危矣？”

“所以，便可視人命如草芥？”謝清宴抹去角的，姿筆直的站著。

“我謝某朝為，忠的是江山社稷，忠的是黎民百姓，而不是權臣弄權下的渾濁吏治，制衡權，陸大人英明神武，可犧牲十數萬而不眨眼，恕謝某愚鈍，不能與其同朝為。”

說著，謝清宴轉離去，陸修齊站在大殿上看著他將要出去的時候，甕聲道：

“他周戈淵在朝時，也一樣的弄權唯私，怎不見你辭死諫？”

謝清宴轉過，看著不遠的陸修齊。

他立于“勤政親賢”的匾額之下，站姿筆猶如松竹，眉眼還是之前的那個他，可謝清宴卻知曉，已是是人非。

或許從一開始，自己便從沒看清過他。

“王爺唯一的弄權，便是以權勢脅迫小妹，這是他的私事，他從不會因為小妹所求所愿就左右朝綱，亦不會濫殺無辜，他自年時平定天下，收攏各地叛軍無數，也從無人反復詐降，英雄亦為其折腰，可見其品！”

謝清宴說完，轉離去。

陸修齊著謝清宴的背影許久，才緩緩松開了握的雙拳，無力的坐回了椅子上。

許久許久，他看著面前堆積的奏折，將案幾推翻。

周戈淵年時英雄為其折腰，他呢？

他年時在干嘛？

陸修齊靠在后面，仰頭間，眼瞼微。

若他是王公貴族的天之子，在父母的疼中長大，是不是就不用再經歷年時的所有？

陸修齊閉上眼，耳仿佛依舊充斥著野的嘶吼，人群的狂笑，前一日同食一碗殘粥的伙伴，下一秒舉刀相向。

背叛，死亡，黑暗，掙扎，似乎沒有盡頭......

謝清宴離開皇城后，并沒有回謝家，而是一路出了城。

他讓車夫回去了，自己走在道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過往行人，挑擔推車，為生活奔忙，謝清宴會駐足看上片刻。

看著殘下，農耕的老丈累的腰已經直不起來，還佝僂著在田間除草。

他或許在想著，等那個強壯的兒子回來了，他就不用這麼累了，或許在想著，他好好耕種，了稅賦后，就能有多余的糧食給自己的小孫子多做幾張餅吃了。

謝清宴閉眼仰頭，頭哽咽。

是他。

若非是他，豫州的那些起義軍也不會卸甲渡河。

他們是信了他，才歡歡喜喜的渡河，以為可以領了安銀子回鄉。

謝清宴繼續朝前走著，天將暮時，他走到了渭河邊，湍急的渭河水給予這一方土地滋養，也帶走了這土地上英明的君主。

若是王爺還在的話，豫州定然不會生，亦不會有這十余萬壯年被坑殺。

是他無能。

終究是辜負了王爺的期。

他此時方才明白，先賢們以殉國的悲哀，屈原渭河投江，是君主昏庸，故國難救。

而他，是無面對那十五萬的英魂。

謝清宴懷中抱石，跳了渭水。

隨著他水的那一刻，似聽到了一聲“謝大人不可”的驚呼。

只是他已不在意了......

在下沉的時候，他覺到有一雙手進拽住了他的胳膊。

謝清宴水中睜眼，在看到是一個小姑娘，水中痛苦的閉著眼睛，顯然是不懂泅水，死死的抓住他時，謝清宴那一刻險些以為出現幻覺。

在那個小姑娘憋不住氣，里面開始灌水的時候，謝清宴才回過神兒來。

他丟了懷中的石頭，拉過那個小姑娘，帶著往上游去。

他善水，所以抱石投河，是存了必死之志。

只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拉他，被他帶水中。

此時那小姑娘顯然已經無力，他只能單攬住的腰，帶著出水面。

渭河水過于湍急，他知曉若是這麼掙扎，兩個人必然溺亡在此。

那小姑娘閉著眼睛，顯然被水嗆昏厥了，謝清宴順著水流的方向，由著水流將他們帶去下游。

終于，在找到流水緩慢的流域段后，他抱著那小姑娘慢慢的像岸邊靠前。

上岸之后，他將那小姑娘放在岸邊的石頭上。

此時本是夏季，子穿著單薄，被水浸后，更是在上。

謝清宴念了聲得罪，手在口坐著急救。

等著小姑娘吐出水后，哇的哭出聲來，謝清宴又喜又無措。

喜的是沒事，無措是不知該如何去做。

蕭姑娘睜開眼坐起來，哭著抹著眼淚，抓著謝清宴的手。

“謝大人你怎麼了？怎麼能輕生呢？”

謝清宴看著小姑娘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稚氣的臉上還未褪嬰兒，此時天已黑，他著微看，也并未想起在何見過。

“姑娘認識在下？”

小姑娘被水淹的難，這會還不自覺的哭著，聽著謝清宴問起，更委屈了。

“謝大人不認識我？我們都見過三次了呢！”

謝清宴一直外放，開始在江淮，后來在豫州，平時也不怎麼接眷，實在對眼前的小姑娘沒有印象了。

“在下愚鈍。”

小姑娘本想與他細數相見的地方，只是此時河水冰涼，案上的風一吹，打了個噴嚏。

謝清宴看姿單薄，又泡了大半日的水，知道著涼了，忙道：

“姑娘怕是著涼了，先離開此，找個地方取暖。”

小姑娘嗯了一聲，站起來跟他一起走。

謝清宴起時看到站起后的姿，撇過眼轉背對著。

將上的外袍下，用力將水擰干后，垂首手遞給。

“姑娘先披上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