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陸安荀打人,事因自家兒而起,蘇老爹覺得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雖蒙蔭仕,卻也清楚科舉翰林對于一個苦讀多年的學子來說多麽重要。
思忖良久,最後蘇老爹跟柴氏商量:“不若送信給大姐,問問可有法子?無論如何,大姐是忠勇侯府的媳婦,興許能幫上點忙。”
柴氏嘆氣:“嫻兒那邊的況你不是不知,這事只會讓為難。”
“我又豈會不知為難?可現在也是沒法子。陸賢侄獄因綰兒而起,若就此葬送前程何其甘心?且不說他多年苦讀白費,就說日後......日後兩人親了,這事會否為他心中疙瘩?”
柴氏一聽,憂愁起來。
蘇老爹又道:“開封府尹龔吉安是侯夫人胞弟,大姐也跟著喊一聲舅舅,咱們也不用大姐為難,多送些禮過去,他那邊通融通融。”
沉片刻,柴氏點頭:“那就試試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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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府,蘇嫻正在看賬冊,得知家裏送信來,還未看就猜到是為何事。
果然,看完信,無奈苦笑。
若是從前未跟蕭毅撕破臉倒是能說上兩句。可這些日,兩人越發地相敬如冰了。
須臾,問:“二爺呢?”
“夫人,二爺在署還未回。”
話落,另一個婢匆匆過來:“夫人,二爺回了,正往您這來。”
蘇嫻詫異,餘瞥見蕭毅踏進院子的影。
轉坐回桌邊,蕭毅後腳跟進門,然後閑適從容地坐在對面。
“夫君此來可為何事?”
近日蕭毅幾乎不踏的院子,如今無事不登三寶殿。
蕭毅的心倒是好,邊噙著些笑:“何必如此生分,為夫來自然是為看你。”
是蘇嫻閨房之名,出嫁後便不再用了。往回兩人琴瑟和鳴,蕭毅喜歡在行房時喚的閨名,後來生疏,這個名字反而在他有求于時用得較多。
不用想,蕭毅是為那外室而來,畢竟那婦人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生在府中便是蕭家的種,若生在外頭,那就是野種了。
果然,蕭毅說:“我知你近日委屈,但我仕途不順心中煩悶,你多擔待些。”
“你且說有何事吧。”
蕭毅一頓,便也不再寒暄多餘,直接道:“我讓菀娘府,你意下如何?”
蘇嫻冷笑:“此事夫君只管去問母親,何須找我?”
問侯夫人?可侯夫人素來敬重這個兒媳,當然不會為了一個外室跟兒媳不睦。
蕭毅又豈會不知。
“若我以條件換呢?”他說。
蘇嫻擡眼。
就聽他道:“我知你父親想幫陸安荀,我把他從開封府弄出來,換菀娘府。如何?”
蘇嫻輕輕挲著袖口,眸子微。
見神松,蕭毅繼續:“你也清楚,陸安荀打的可是同進士,是天子門生。況且孫煒舅父死咬不放,這事并不簡單。沒有我的相助,他陸安荀別說翰林院了,恐怕連仕都難。”
蘇嫻沉默。
蕭毅笑起來,握住的手:“也不必急于回答,此事慢慢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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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橋瓦子,一家不起眼的茶坊裏坐滿過路的商客。茶坊西邊設了個雅間,說是雅間,其實也就是兩座屏風遮擋而的獨立空間。
雅間裏,時不時有人進出,皆是來送消息的。
“我瞧見孫煒出醫館後去了勾欄,而且花錢大方,整個勾欄的姑娘都被他包了。”
說話之人,是個矮壯的男子,丁三。平日在巷子口殺豬營生,打聽消息很是便利。
丁三一走,又進來一人。這人朱茂,是酒樓廚子。
他說:“孫煒的舅父前天在酒樓喝醉,還說他外甥日後必定前途無量,很是得意,看著不像是外甥被打而傷神的樣子。”
報完消息,朱茂出去,沒多久又來了個高瘦的男子。這人正是那日在開封府沏茶的衙役,名陳淮生。
“孫煒邊的小廝鬼鬼祟祟去了家藥鋪,送掌櫃一百兩銀子。”他嘿嘿一笑:“我還打探清楚了,那老掌櫃將銀子藏在瓦缸中。”
“昨天,孫煒跟蕭家二爺在酒樓見過面,不知道談了什麽,孫煒出門後滿面紅。我悄悄跟上去,從孫煒上到這個。”
陳淮生遞過來一封信,杜文卿打開一看,好家夥,居然是封職舉薦信。
他驚訝:“這是怎麽到的?”
陳淮生不好意思道:“我以前常幹順手牽羊的事,多了就能生巧。”
“......”
杜文卿表魔幻。
錯愕,驚訝,不可思議......
他指著問:“這都是些什麽人?為何連這都會?”
蘇綰正在喝飲子。
飲子是派丫鬟出去攤子上買的,天氣熱,一碗冰冰涼涼的飲子腹別提說舒服。
波瀾不驚:“陸安荀的這些小弟三教九流都有,有的做小買賣當上掌櫃,有的進鏢局做鏢師,有的還當了廚子。適才那位以前是個俠盜,後來金盆洗手了衙役兵。總之,沒有他們打探不到的消息。”
杜文卿:“......”
見識了!謝謝!
“接下來我們去哪?”蘇綰問。
為方便行事,跟蘇瑛借了套男裝穿出門。這會兒一邊搖著折扇,一邊學著男子模樣說話。
杜文卿:“去見最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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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出了瓦子,走到大街上,後頭突然跑來一群兵。
“避讓!刑獄司辦案!速速避讓!”
百姓們紛紛退到路邊,帶刀衙役簇擁著一人往前奔去。那人騎深棕駿馬,紫袍金魚袋,排場浩大,氣勢凜然。
杜文卿了會遠去的背影,悄聲問:“剛剛那人是誰?”
蘇綰道:“那是糾察刑獄司的祁大人,興許在辦什麽大案。”
“你認得?”杜文卿轉頭。
“我認得他,他不認得我。”蘇綰說:“凡在東京城生活的百姓沒有不認得他的。”
這位可是東京城出了名的貴公子,真正的天之驕子,皇親國戚。
平日蘇綰跟柴氏去吃茶宴,那些貴們最談論的就是這位。
蘇綰介紹說:“他祁淵,開國公府的世子,蒙蔭仕,頗得家重。你可別看他是蒙蔭,本事厲害著呢。糾察刑獄司這位置就他能勝任,旁人都不行。”
“為何?”
“因為這位置得罪人啊,不過祁大人有背景有靠山,爹是開國公,姑母還是盛寵不衰的貴妃,自然不怕得罪人。”
糾察刑獄司跟四京各獄打道,糾察一切疏和冤案。不論開封府還是大理寺或刑部,只要案件挪到刑獄司,就不是小事。
“原來是天子近臣啊。”杜文卿了然,眼裏幾向往與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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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徑直來到外城碼頭,這裏靠近汴河,附近全是腳店。
其中一家生意看起來不大好,門口的幡子也破舊,大堂裏頭線微暗,冷清寂寥。
“有人嗎?”杜文卿走進去問。
蘇綰跟在後面。
過了會,聽得杜文卿低呼了聲,探頭一瞧,原來是地面的毯子裏鑽出來個人。
那人一布麻,了睡意朦朧的眼,了個懶腰。
“本店歇業中,住店請去別家。”
杜文卿說:“我不住店,來找郭盛的人。”
那人正:“誰讓你來找的?”
“陸安荀。”
“哦,你跟我來。”他說。
杜文卿和蘇綰跟著這人去了後院,左拐右拐,停在一個小廂房門前。
“郭盛,快出來,安哥派人來了。”
話落片刻,房門一開,裏頭走出來個約莫二十出頭的男人。
“你們是安哥的人?”他說:“我是菀娘的丈夫,你們有什麽事只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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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荀的案子不算大案,但有損名聲。開封府尹龔吉安著案子遲遲不審,林家和蘇家也沒法子。
此前蕭毅的提議蘇嫻思忖了一宿,最後同意了。
面些許疲憊,問蕭毅:“你說話可算話?”
“自然。”蕭毅說:“菀娘府之日,便是陸安荀出開封府之時。”
蘇嫻點頭,提了個要求:“我要陸公子清清白白地離開。”
蕭毅默了下。
“怎麽?夫君做不到嗎?”蘇嫻嘲弄:“陸公子并非犯殺人罪,遲早會放出來。可我在乎的不是他是否出來,而是他名聲是否清白。”
蕭毅淡笑:“當然,如你所願。”
進士授在即,陸安荀的事自然耽擱不得。是以菀娘府也快得很,蘇嫻當天同意,次日就在院裏擺一桌席面,喝了妾室敬奉的茶。
那菀娘七個月孕,肚子高高隆起,滴滴地說:“姐姐,妹妹彎不得腰,只能站著敬茶了,姐姐賢淑大度想必不會計較吧?”
蘇嫻冷眼接過茶抿了口,回屋後就吐了。
婢丹砂氣怒:“好一個狐貍,仗著肚子裏有二爺的骨就不把小姐放眼裏,實在可恨!”
蘇嫻擺手:“小人得志罷了,何須與計較?你去打聽打聽,外頭現在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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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毅納妾之事做得低調,但還是瞞不住有人得知消息。
比如蘇家。
柴氏頭戴抹額,眼眶發紅。因著近日發生太多事思慮過多,且前夜裏著了風寒,故而病了。
蘇瑛坐在床邊為診脈,勸道:“大姐也說了,若不如此,陸公子恐怕前途盡毀。反正即便沒有陸公子這事,以蕭毅的子鐵定還會用其他法子迫,大姐也算是盡其用。”
柴氏心疼:“可憐我的嫻兒,聽說那妾室囂張,居然連茶都站著敬。”
蘇瑛嘆氣,不知如何安。
到了下午,蘇嫻回了趟蘇家。
見柴氏形容憔悴地躺在榻上,忍不住背過抹眼角。
“嫻兒,你怎的來了?”柴氏瞧見,也不好讓難過,努力作出副神來。
“聽說母親病了,我來看看。”蘇嫻走過去:“母親現在如何了?”
“我的事不重要,只是你......”柴氏嘆氣:“你何苦那些氣?”
“母親。”蘇嫻依舊溫婉端莊:“那妾室眼下囂張憑的是肚子裏的孩子,若日後還如此不懂規矩,我自有法子治。娘不必擔憂我,接下來你們只管等好消息就是,興許明日陸公子就會回來了。”
蘇綰剛剛回府,走到門口,正好聽見這番話。
暗暗搖頭,蘇嫻居然還信蕭毅的話。若是得知陸安荀就是蕭毅陷害的,也不知會如何生氣。
擡腳進屋:“大姐回來了?”
“小妹來得正好,你也勸勸母親放寬心。”蘇嫻道。
在寬柴氏方面,四姐妹很默契。甭管事多糟,在柴氏面前盡管撿好的說就是。
待哄完柴氏,姐妹幾人攜手出門。
“我今日本是出來辦其他事,一會還得回去。”蘇嫻說。
“大姐。”蘇綰張了張口。
蘇嫻握住的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他要納妾,我又能如何?阻止得了一時也阻止不了一世,索就這樣吧。”
不然,一直攔著,還讓人看笑話。
話落,幾人沉默。
須臾,蘇綰氣咻咻說:“大姐,我并非此意,蕭毅在我眼裏就是條狗,他在外頭撿屎吃與我何幹?”
蘇嫻被這比喻逗笑。
“我只是認為......”蘇綰繼續道:“大姐不必事事忍,也不必顧全旁的,你只須為你自己,活你自己就是。”
蘇嫻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漸漸淡下來,搖頭道:“小妹的意思我明白,可人活在世,哪裏又只能顧自己呢?”
“可誰也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能顧得了誰人呢?”蘇綰說:“大姐顧全大結局這麽多年,可到頭來,大局全在何?”
“小妹!”蘇瑛阻止。
蘇綰一頓,察覺自己說得太過,致歉道:“對不起,我沒能設地為大姐著想,這些年大姐確實不易。”
“無礙。”蘇嫻笑了笑:“你說得對,我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我顧不了旁人。但其實,我只想顧蘇家,能顧一點是一點。這是我的責任。”
這般一聽,蘇綰心中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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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蘇綰做了個夢,夢見陸安荀從開封府出來,兩人在月黑風高夜用麻袋將蕭毅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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