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nbsp;nbsp;“......你聽錯了，我可養不起天仙......”

時隔幾個月, 再一次走近嵐辦公大樓，一切都變了。

餘念念停住腳步，看向佇立在高巨大的“嵐”二字, 心境比想象中要平和。後, 一左一右，白硯和何景明隨著的作也頓住了腳步，等著繼續往前。

一樓的大廳裏, 兩個男人的影一前一後迎出來，走在前面的賈福滿臉堆笑——餘念念曾經很多次跟在他後看著他帶著同樣的笑意迎向曾經的甲方——只是，臉上皺紋了不, 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好幾歲。在他後，項卓面無表，隔了幾步跟著。

“餘老板！”賈福喊得自然, 手得也很熱，看來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

餘念念腦子裏浮現出他曾經各種語氣各種腔調的“小餘”, 對這聲“餘老板”免不了有些唏噓, 但面上沒表現出來, 微笑著與他握手, 錯間，幾個月前的芥似乎煙消雲散。

只是，曾經是互相信賴的師徒、并肩鬥的戰友, 眼下, 只是被一紙合同強行聯在一起的甲方乙方。做乙方的，陪著笑臉, 做甲方的, 也沒多願。

“白硯先生，老人了, 也是我這次老街活的合作攝影師。何景明先生，老街附近象棋學校的外聯負責人，對老街很，來一起聊一下方案。”

餘念念介紹了後的兩個男人，賈福很客氣地一一握了手，項卓站在他側後方兩三步地地方，看上去很恭敬謙遜地低著頭，也不上前來招呼，餘念念于是面無表地徑直從他面前走了過去，只是，白硯走過他面前時，他從鼻孔裏噴出聲氣，讓餘念念腳步一頓。

“項先生有話要說？”餘念念面對賈福時的微笑退去，退回兩步，站在項卓面前問。

項卓像是沒預料到會發問，愣了幾秒，一旁，賈福臉上笑容變得僵，擺著手道：“怎麽會！小項他......他最近冒了鼻子不舒服，我說小項，鼻子不舒服你也要忍忍，怎麽能當著客戶的面通鼻子呢，多不雅觀！”

“是是！”項卓點頭道，“我一會兒一定注意！”

“不是對白硯有意見就好，在白硯和項卓先生之間，我只會無條件信任白硯——”

項卓臉一垮。

“——畢竟，他是我房東嘛！”餘念念幹笑著說道，連自己心裏都覺得這句話要多冷有多冷。

賈福和項卓卻像是聽了好笑的笑話，齊齊放松地笑起來。

“那麽，期待一會兒項卓先生的方案演示嘍！”餘念念隨口道。

嵐二人組聞言卻又是一僵，賈福微笑像糊在堅的牆面上而不是臉皮上，項卓的角半扯半落、最終還是落下，看得餘念念一陣莫名其妙。

十五分鐘後，嵐會議室。

項卓方案介紹完畢，餘念念明白了剛剛他們倆僵表的緣由，也大概知道了賈福為什麽隔了幾個月像老了好幾歲。

因為項卓擺爛得太明顯了。

如果不注意聽，以為重複聽了一遍幾個月前他給趙主任做的西流鎮文旅展的策劃方案——網紅炸街、行人打卡、直播助興，連PPT模版都沒換，有一兩頁，餘念念甚至眼尖地看到他掉沒改的“西流鎮”字眼。

餘念念深呼吸一口，問：“那麽，總結下來，你們建議的主題是什麽呢？”

項卓十分謙遜地道：“跟著大咖炸老街。”

會議室裏一片安靜。

白硯一如既往看了眼開頭便低下了頭，何景明聽得微微皺眉，可能是向來維持場面不尷尬的本能讓他拍了幾下手，很快便更加尷尬地停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左右打量。

餘念念看向賈福，一瞬間心裏湧起一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荒謬——這就是你現在對待項目的態度？再這樣下去嵐是要倒閉了麽？！

賈福接收到的眼神，臉上的笑容在一霎那變得既無奈又卑微，但幾秒鐘後，被收拾妥當，用一混跡職場幾十年的客套語調道：“那個，餘老板，你是行家出，我知道，再怎麽努力，方案可能也不了你的眼，所以，您有什麽想法，就請不吝賜教吧。”

他曾經是最信賴的師傅，他也曾經是痛恨的背棄者，但此時，他只是個無可奈何的中年人，鑽研向上的道路既磨損了他的意氣，也消耗了他的能力。

看清了這一點，餘念念不再多言，站起，走到會議室正前方，朗聲道：“好，那我直接來說一下我的想法。我建議的主題是：【老街新韻】，老街之老，在于老街坊、老建築、老街道、老傳統，老街之新，在于孕育新契機、找到新定位、發掘新機會 ，新老融之，自有和諧共存之......”

......

賈福眼裏閃爍著一奇異的，膛起伏片刻，口而出：“小餘——”，話出了口，才反應過來，連忙改口道：“哦，餘老板！你的想法很完善，我覺得，能完全契合老街的主題，我聽說，你的茶館現在是整條老街上最歡迎的店鋪，想必你也是傾注了所有心在裏面。”

餘念念笑著道：“當然。”

“當然......”賈福喃喃道，“當然，你向來做什麽都百分百投，不像......”

“賈經理！”餘念念截住他的話頭，有些話多說無用，除了讓某些人心懷怨恨外，對于後面的合作毫無益，“那如果沒問題的話，就按我剛剛的提議來推進吧，我會出一份更詳細的方案，其中的攝影素材我和白硯會自行商量，貴公司只需要配合我們做好其他方面的工作即可。”

何景明進來：“太好了！餘老板，我覺得我們象棋學校很契合你主題中的‘新韻’二字，做方案的時候，這部分多多考慮下我們。”

餘念念微頓一下，說：“這個要再仔細考慮，不能喧賓奪主。”

“那是，那是......”何景明忙應道。

“餘老板，今天聊得順利，我做東，晚上一起吃個飯！”賈福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裏招呼著：“那個誰！小藝！幫我訂個晚上的包間——”

餘念念正要追上去拒絕，後，一聲不高不低不不的話傳到耳邊。

“白先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癡種啊......”

項卓低頭收拾著筆記本，白硯坐他對面，聞言，只微微挑了挑眼皮掃了他一眼，都懶得張一下。

“哼，一次兩次地給人當陪襯，看樣子也不像男朋友，你說你圖什麽，這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麽。”

“項卓！”餘念念大吼一聲，嚇得站在門外的何景明頭進來看了一眼，見屋氣氛繃，又趕借口上洗手間走遠。

白硯擡頭看向餘念念，角不易察覺地勾了起來。

“白硯隨隨便便拍張照片市場價頂你一年的工資！有工夫在這裏怪氣，不如好好替自己考慮考慮吧！不止一次了，你的方案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只配進廢紙簍，你們組業績下得厲害吧？季度獎金泡湯了吧？老賈新長的白頭發都是你氣出來的吧？長點心吧你！”

“你，你——”項卓臉發白，抖著嗓子說不出話。

業績確實是墊底了，獎金確實是無法奢了，老賈也確實一見他就嘆氣。不愧是上過兩年班的前廣告公司準優秀員工，刀刀準往人心上紮。

“飯店已經訂好了，走吧餘老板！”賈福這時鑽進會議室，一臉輕松愉悅地說道。

“不了，對著某些人的臉，吃不下。”餘念念冰著一張臉，拉起白硯，越過賈福出了門，徑直走向電梯，頭也不回地揮揮手，扔下句：“加油，老賈！”

——————

下了嵐大樓，兩人走到路邊，餘念念手招到一輛出租車。

“不等何景明了？”白硯問。

“不等了，他又不回老街，自己哪來的回哪去吧。”

車輛行駛一陣子，車廂裏突然飄起一陣輕快的哼唱聲，餘念念從窗外扭過頭，瞪著白硯：“你心很好？”

白硯點頭，眼裏憋不住的笑意：“嗯，很好。”

餘念念翻了個白眼：“他那麽說你你還心好？”

“他是哪位？連名字我都沒記住。但是，餘老板霸氣護夫的樣子，卻令人印象深刻。”白硯盯著的眼睛道。

“......注意你的用詞！人家都說了，咱倆看著就不像一對！”

白硯嘆了口氣：“他說的也沒錯，我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餘念念：“......”

心狂喊：收起你的茶味！

“但是，你怎麽知道我一張照片頂他一年的工資？你對我掙錢養家的能力很有信心？”

“......吵架時說的話你也較真？而且，誰用你掙錢養家？我的茶館也很掙錢好麽！”話剛出口，餘念念表一僵，但已經晚了。

白硯笑意更盛，探過上半，低聲問：“哦？這麽說，餘老板要養我？”

餘念念僵著腦袋，一點一點扭向窗外，極小聲道：“......你聽錯了，我可養不起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