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也是沒辦法。」
*
姜初妤心緒不寧,經文也抄不下去了。在屋裡憋得難,只一闔眼,腦海中就會浮現被燒得慘不忍睹的死嬰。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聽見門外有靜,推開門從門向外看,顧景淮手持佩劍,剛從隔壁房中出來。
「夫君可查出些名堂了?」
顧景淮言簡意賅:「尚未。」
「你要去哪裡?我也要跟著。」
姜初妤已不像方才那樣失態,上前抓住了他的袖角:「求您了,我總覺得事關我阿姐,我如何放心得下?」
顧景淮丹眼瞇了瞇,心道這般敏銳,莫非真有姊妹連心一說?
他沒料到回來取個劍就被攔住,一時也想不出寬的藉口,沒有撇開的手。
姜初妤揚起頭:「所以果真與阿姐有關?」
顧景淮有些頭疼:「要是巫蠱之有用,天下就不用以戰定勝負了。」
可無論他說什麼,姜初妤都很堅決地要跟他一起行。
無奈,顧景淮做了最後的警告:「嚇到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
原來山道並非只有一條通向靜禪寺的路。
就在姜初妤遇到蛇的地方,還有一條通向山上的小徑,只不過被荒草覆沒,難以察覺。
一行人鑽小徑,很快了林中。
姜初妤低頭看著腳下,泥土染黑了趴在地上的雜草,亟待一場新的大雨解救。
走著走著,忽然來到了一平緩而開闊的地帶,樹木被砍伐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巨大的石塊,好像未下葬的棺材。
住持好像一下蒼老了許多,轉著珠子念起了佛法,念完才睜開眼,對顧景淮說道:「那孩子應當就是這裡的。」
姜初妤有些恍惚,沒想到這居然真是一座石棺。
石棺方方正正的,約有四丈長,半人高,石頭表面坑坑窪窪的,已不知在此地風吹日曬了多年。
周圍的地上散落著沒燒完的黃紙,不遠還立著一個燒紙爐,投眼去,裡面一片漆黑,仿佛是連接間的暗門。
姜初妤了脖子,往顧景淮後挪了半步。
他卻忽然側過,將一把摺扇遞給。
什麼都沒說,但懂了。
「多謝。」
展開摺扇,黑底白鶴的扇面阻擋了大部分視野,略略心安,從他後走了出來。
確認無恙後,顧景淮轉而將警惕又薄怒的目向住持。
「開棺。」
顧景淮含怒意的聲音劈下,住持拭了拭汗,懇求道:「老衲也是接任後才知這無字棺的存在,據說它邪祟得狠,要拆除恐怕會惹來禍端,並非是我們不想管吶。」
姜初妤有些迷茫地看向顧景淮。那死嬰是從這來的?那到底與阿姐有沒有關係?
「只是開棺看看,這也不行?」顧景淮依然泰然自若,走過去出手指抵在棺蓋上,仿佛真的只是好奇,「反正你們也已經開過許多次了,還差我這一次?」
住持咬了咬牙:「不知大人在說什麼。」
「那孩子被燒那副樣子,你見了卻不覺得驚訝,為什麼?」他屈起手指敲了敲石棺,沉聲說,「你們早見過了。」
想起死嬰的慘狀,姜初妤看這黑摺扇都心裡發,默默合起扇子站在一旁。
住持繃著臉,默了好一陣。
他確實見過,因為這是歷來的規矩。
這裡逐漸為拋棄死嬰的聖地後,從前的某位方丈無力阻止,又不忍看它們曝荒野落猛的肚中,便修建了這座巨型石棺。
可堆得多了、久了會產生臭味,只能隔不久就來開棺焚燒一次,宛如一個煉丹爐。
所以那個死嬰他一看就知道是這無字棺里燒得不太的東西。
住持認命闔了眼,命左右護法:「開棺吧。」
兩位高僧站在同一側,一人扳著一角,合力推開了棺蓋,就像他們常做的那樣。
顧景淮傾往裡看了眼,裡面的東西雖都被焚燒過,但他還是聞到了腐爛的味道,不眉頭皺,厲聲責問道:「虧你們還是出家人,助紂為,該當何罪?」
住持心裡有坎兒,但也不覺得這是罪,狡辯道:「大人明鑑,我等只是為這些夭折的嬰孩立了棺,時時誦經超度,送他們去極樂世界啊。」
「夭折?」他差點被氣笑了,指著一個明顯剛被拋進去沒多久、還未被焚燒過的嬰,「脖子上還有手痕,是被活活掐死的。況且這些……」
顧景淮止了口,抬眸看了眼站得遠遠的姜初妤。
看起來是如此弱不風,路過的林中野輕易就能將叼走,眼中卻閃著堅定的,脈脈回著他。
於是那句「況且這些死嬰多是孩」生生卡在嚨里沒有說出來。
他收斂了目,掏出隨攜帶的紗布在劍柄上纏了好幾圈,才憋著氣進去撥弄著什麼,看得姜初妤胃裡有些翻湧,連忙開摺扇遮住眼睛。
半晌,顧景淮甩掉紗布,起一隻火摺子丟了進去,住持三人屈於威也不敢上前阻止,只能看著火舌在石棺中跳躍、滾、吞沒所有。
「將這石棺打碎,裡面的就地安葬。」顧景淮黑眸中倒映著點點火,挑眉看向住持,「封了通向此地的路,能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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