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日常三

遠遠見到他們過來, 南星就吆喝人作鳥散。

等謝昀抱著羅紈之走到新房前，裏邊的人竟已經識趣地退了個幹淨，只留給他們一個門敞開，燭明亮的新房。

羅紈之窘迫道：“都走了？”

明明他們回屋之後, 還有好幾個環節要走, 比如合巹同牢、結發什麽……

這就把喜婆婢弄出去, 好似他們真的有多著急似的。

羅紈之還在東想西想，謝昀在前面也沒有喝太多酒, 所以抱著一沉重華服的也能輕松穩步前進。

他迤迤然過門檻, 還記得把門踢合上, 再繞過屏風, 直接就朝著室掛有灑金紅帳的床榻前行。

羅紈之回過神, 都快來不及住他：“三郎等等, 我們、我們還沒有合巹同牢……”這是大婚必不可的環節, 羅紈之記得很牢固。

但謝昀腳步沒停，一步步往自己的目標而去，羅紈之心裏怦怦直跳, 不敢多看，就閉上眼，好像已經順地接他的安排。

謝昀彎腰把閉眼裝死的羅紈之放到在的喜被上。

等一會, 羅紈之才在他的注視下，緩緩睜開眼睛, 那雙瀲滟如水的眼眸立刻滿盛他的影，啓喚道：

“三郎……”

謝昀的結上下了幾次。

喜被上那些吉祥喜慶又繁複的金紋線被郎在.下, 仿佛是以為中心漾出的漣漪, 們共同組了一幅濃烈的畫，畫中的主角雪秾, 猶如一枚心雕琢的羊脂玉放在的綢緞上，讓人只想一寸寸好好欣賞，再一寸寸把玩。

羅紈之的視野裏是謝昀的臉。

燭從外圍打在紅帳上進來，在他周罩上一層暖，他的眸眼凝睇不轉，猶如兩個深不見底的潭水，既神又危險地凝視，就好像蟄伏在暗的正在靜思從哪裏發攻擊。

即便對方是自己能夠全然信任的人，這會羅紈之還是被他盯得有些張：“三郎，這麽……盯著我做什麽？”

他們又不是那種從未見過面的盲婚啞嫁，用不著這個時候才仔細打量。

莫非是的妝容不妥？

脂胭脂上多了，還是眉加深了？又或者在院子裏徘徊時臉上是不是沾到什麽？

羅紈之越懷疑越忐忑。

雖然和謝昀已經再悉不過，但還是不想一些不完的細節破壞兩人的大婚。

謝昀的手臂放在的頸側，單提起來的左也在的邊，就以這完全籠罩的姿態俯下，把臉靠近。

羅紈之立刻像是絞.的弦，繃得直。

謝昀卻沒有下一個作，而是輕聲道：“這裏風很好。”

羅紈之：“？”

他又吻了下的額頭，便上翻到一旁，撐首側臥，一副要與閑聊的架勢，緩緩問：“聽說你繡了這被面？”

新婦要繡喜被也是習俗，雖然羅紈之不擅長針線，但還是要做個樣子。

雖然謝昀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但羅紈之卻倍輕松，一直繃的後背也松懈下來，就仿佛是遇到了好友，小聲與他聊了起來：“繡了一點點。”

的繡工讓孫媼看了都直搖腦袋，最後只讓出個小角落給施展，其他地方都是蕭夫人請來建康手藝好的全福繡娘完。

羅紈之扭頭往左右看了看，最後長胳膊揪住一個角落的被面給謝昀看，像是獻寶一樣告訴他道：“這裏是我繡的。”

“繡得是鴛鴦？”

羅紈之面上一喜：“我繡得像麽？十六娘還說我的繡得像兩只大了的鴨子……”

“不太像，不過我覺得這種時候一般不會繡上鴨子，我猜十有八九應該是鴛鴦。”謝昀如實道。

羅紈之“哦”了聲。

早就認清了自己的水平。

謝昀緩緩補了句：“比上一回的像。”

他頭次見到羅紈之繡品時，還是羅紈之故意夾在他的罩衫裏還給他的。

那兩只鳥雖然廓模樣不像，但是依稀能分得出一只鮮豔，一只樸素，是一對鴛鴦。

羅紈之哼了聲。

好嘛，不是的手藝進步了，而是謝昀腦子好使。

謝昀點了點的鼻尖，“栩栩如生的繡品很多，別特的，我就覺得你的繡品就很特別。”

謝昀說得極有道理，羅紈之一想也是。

以稀為貴，曾幾何時還有位把字寫得狂如草的郎君也因為他的草書而聞名于世。

不由說道：“這世上有草書，何時會有草繡呢？”

謝昀立刻知道的意圖，笑出聲，“那我的卿卿豈不是要為草繡派的開山鼻祖了？”

羅紈之佯裝嚴肅道：“三郎怎知這世上沒有比我繡得還草的呢？”

謝昀挨著的額頭道：“這是自然，繡得好的沒有你繡得草，繡得草的沒有你繡得好。”

羅紈之再繃不住嚴肅的臉，角翹了起來，兩只眼睛彎彎，裏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難怪都說謝三郎擅長詭辯，他若是想要說好聽的話，那真是如泉湧水，滔滔不絕。

“時間不早了，還是先把正事做了……”邊說著，謝昀撐從床榻起來。

“啊？”羅紈之滿臉疑，眨了幾下眼睛，也被謝昀扶著在床沿坐直。

不是該睡了嗎？

謝昀看穿了的呆愣，卻不出聲點撥，只掛著角的淺笑走出室，把燃著龍燭前的一盤羊和兩只瓢取來，對一挑眼，“不是該完剩下的事了麽？”

羅紈之回過神，立刻收起自己的傻愣，鄭重地點頭，“對，我一進來就說過了。”

“先把你這個頭冠摘下來，我瞧出痕來了。”謝昀放下東西又走近羅紈之。

羅紈之了額頭，似乎是覺到了一個明顯的凹痕。

這珠冠是不輕，只是這一整天心裏要不是害怕出錯的張，要不是就要嫁給三郎做妻的快樂。

這一一松的覺就占據了所有的注意，自然留意不到這“小小”的珠冠重不重。

屋裏早沒了婢，羅紈之又看不見自己的頭發，所以只能謝昀代勞。

羅紈之坐在床沿，謝昀站在前，的眼睛正好對著謝昀的腹。

雖然隔著喜服，但羅紈之還清楚記得謝三郎的腰.腹勁瘦結實。

因為每一塊的.壑都過，也吻過，喜歡看謝三郎即將失去控制又極力控制自己的繃。

那些滾.燙的熱汗從他的下滲出、滾落，因為的故意“挑撥”，他怒高昂……

又因他的自我約束，所以即便兩人知知底，羅紈之也只過一些外皮之苦，比如掌心比如雙。

書上說，男之事起于艱難，終于舒坦，又因人而異，有些男道阻且長，有些男探異玩奇，所以是艱難多還是舒坦多，不能一概而論。

且不說有沒有足夠的容人之量，就謝昀也分明只有紙上談兵的經驗，不得不為自己深深擔心起來。

這越想上越熱，偏這個時候謝昀的手指還穿的發，輕著的頭皮。

知道謝三郎也是好意，但是……現在整個人都發麻了，他的猶如到拽著電。

羅紈之在這仲春時分把自己熱出了汗。

就在滿腦子胡思想之際，謝昀正一本正經地彎下腰，用手挨個取下固定頭冠的釵子，再小心翼翼把整個冠摘下來，已經在珠冠裏束了一整日的烏發迫不及待地散下，如流的綾羅，或堆在圓潤肩頭，或垂在的前後，愈發顯得的那張臉小巧豔。

謝昀用手挽開肩頭的發，指腹在頸側輕，沾了一些微的汗。

“很熱麽？”

羅紈之了，不敢發出多餘的聲音，只“嗯”了聲，并且把綢面的寢鞋蹬開，讓腳掌心能夠在微涼的木腳踏上，驅散那因心猿意馬而騰起的.熱。

謝昀也沒問，這外面還有料峭的晚風，裏邊的溫度也并不高，是怎麽把自己熱到了。

他用系著紅線的小銀刀割下一塊羊，喂到羅紈之邊。

羅紈之一看那塊羊那麽大一團就犯難了，下意識拒絕：“三郎，太大了，我吃不下，能不能小一些……”

“老人言，能吃是福。”謝昀不，目幽深，語重心長，“你慢慢吃，不要噎著了。”

羅紈之知道這也是一種傳統，在大婚裏，連哪裏獵得活雁都有講究，更別說這裏的一塊，一碗酒了。

能吃是福，能飲是量。

可是這一塊他給得也實在太大太多了！這福氣吃不下啊……

謝昀還心地給挽起袖子，“吃吧。”

羅紈之見自己是逃不掉這塊，就叼著，眼睛瞅著謝昀的臉，擡腳在他的腹.下，“我吃的慢，三郎不急麽？”

謝三郎也拿著塊切好的羊，目深深凝如海.棠沾的小臉，鼻端已被上的幽香擒獲，口裏卻溫聲道：“不急，等你吃完。”

羅紈之往下瞟了眼。

口是心非。

慢條斯理地把那一大塊羊慢吞吞塞進裏，再一點點細嚼慢咽，謝昀已經吃完了自己的，端著葫蘆瓢在等。

果如他所說，一點也不著急。

但是再大，也有吃完的時候，羅紈之好不容易吃完，又接住謝三郎遞來的葫蘆瓢。

該飲酒了。

兩個葫蘆瓢是由一只葫蘆切兩瓣的，又在柄端系著一僅六寸長的紅線，所以羅紈之與謝昀要挨在一起才能同時喝到裏面的酒。

“不是千金釀？”

“是越公送來的兒紅。”

羅紈之心裏一暖，“三郎也肯喝其他酒？”

“有何不可？”謝昀自然而然道，“我願意嘗試你喜歡的事。”

羅紈之也道：“我也願意嘗試三郎喜歡的事。”

兩人相視一笑。

喝完酒，兩人又各自挑了一縷發剪下，用紅線捆在一塊，放進的紅木盒裏，放在枕下。

合巹同牢，解纓結發。

他們不假人手，也沒有外人旁觀，夫婦二人完了大婚剩餘的事。

換下繁複的婚服，他們換上輕便的寢。

用銅盆裏的水洗漱過後，羅紈之又把目投向一扇之後的淨室，還記得裏面有熱水，剛出了點汗，不知該不該再去洗一個澡。

“三郎……我是不是……？”

“晚些再洗。”謝昀已經走到旁，拉起的小手放在他上，嗓音喑啞，緩緩道：“先管管我吧……”

他的言語裏，作中，全是要“還債”的意思。

那些仗著完又不用負責的債，該還了。

所謂近鄉怯，遇事膽說的就是眼下的羅紈之，思量來思量去，竟是一甩手就想先溜為上。

還是……下次吧。

但謝昀早有預料，一鐵臂就攬住了的細腰，俯首吻住的瓣。

燭搖晃，將相而的人影映到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