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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枝纏》 算計

算計

旅途漫長, 但是羅紈之卻不覺枯燥乏味。

各地風土人遠比書上記載的還要富多彩。

加上有謝昀這活書庫作陪,著實讓羅紈之大長見識。

與嚴嶠彙合後,更沒有時間無聊。

不斷地甄選商品、對比價格再商定路線就占去了十之七八的時間, 時常要到深夜才能回到客棧的屋子休息。

至于謝昀平日忙些什麽, 都顧不上,只知道霍十郎天天跟著他。

這日天已黑, 打著哈欠回屋, 就見謝昀穿著月白的寢, 肩頭披散著墨黑的長發, 坐在床榻上靠著囊,低頭看書。

油燈的線穩定,暖投在他半邊臉頰上,尤顯得他的像是上好的脂玉,潤澤有

雖然燈下人的畫面特別賞心悅目, 不過羅紈之沒有力氣站著繼續欣賞, 心中嘆了一聲郎君難養, 但是也養得不賴後,就轉到屏風後快速梳洗, 再翻過謝昀支起擋路的,t自顧自卷起一床被子躺進裏側準備睡覺,只懶洋洋代一聲:“出去前記得熄燈。”

他們的屋子是挨著的,原本是方便照應,現在只方便了他竄門。

謝昀被忽視得徹底,放下書盯著郎的後腦勺半晌, 才的腦袋上, 了兩把,“頭發還沒幹, 怎麽就睡上了床?”

羅紈之還把腦袋努力往被子裏鑽了鑽,咕噥了句:“這是我的屋,我的床……”

言外之意是讓他別管。

謝昀擡下床。

羅紈之以為他離開了,不想沒一會腳步聲就轉了回來。

謝昀拿來幹巾開始絞發。

羅紈之眼皮都擡不起,便沒有出聲阻止,等他換了幾條幹巾,頭發也半幹後,就在半睡半醒中誇道:“好三郎,醒來再給買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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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等不到醒來,我現在要吃。”謝昀有些蠻不講理,俯耳邊道。

羅紈之迷迷糊糊撐開半只眼:“現在?”

謝昀把抱在上,用指腹梳開的發,按的頭皮,羅紈之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在他膛上蹭了蹭,料細膩單薄,溫,讓覺得既溫暖又可靠。

靈活有力的手指沿著的頸骨輕

僵直的脖頸得到了放松,疲勞一點一點被去,那手卻沒有就此打住,反而開始在上煽風點火。

羅紈之兩手不知不覺圈住謝昀的脖頸,輕輕叮嚀了聲,下已經被他結實的手臂撐了起來。

那勤勞的手指忙完了上頭,忙下頭。

“嗚……嗯。”羅紈之閉眼,雪腮漸染紅霞,豔麗無比。將下也擱在謝昀的頸窩裏,止不住的聲輕,好似已經忘卻了周遭的環境。

半個時辰過去,羅紈之神了,只是意識還飛在九霄雲外,久久拽不回來。

謝昀把放在肩上,潤.的輕吻不斷落下,的小口浸滿了晶瑩的瓊

“謝昀!”驚呼一聲,又下嗓音求饒:“真的不.行了……”

謝昀拿開遮擋的小手,吻了吻的手背,笑道:“好,幫你弄幹淨就睡覺。”

“弄幹淨”又反反複複弄了大半個時辰,最後羅紈之也沒能把謝昀趕出去,反而被抱在懷裏,一覺睡到正午,醒來時腰尤其酸,睜眼才看見是謝昀的手臂還

謝昀看著瘦,長得也不是那五大三的人,只是骨骼就是沉,倘若他沒有在上撐起,非要把不過氣來。

羅紈之用力推開他沉甸甸的手臂,可憐的腰,轉眸瞪了眼。

他倒是還睡著,帳子裏線不明,只能依稀看見臉部的廓和五的位置。

羅紈之出一指頭,他的臉頰,小聲道:“纏人鬼。”

想來是這幾日太忙,以至于“冷落”了他,才讓他這麽換著花樣磨人。

羅紈之嘆了口氣,又進謝昀的懷中,閉上眼,幹脆懶一天陪陪他好了。

客棧外人聲漸沸,屋子裏卻依然安靜一片,帳子裏郎呼吸輕緩,重歸夢鄉,郎君角彎彎,把人圈在懷裏,心滿意足。

飽睡一頓,直到午後兩人才洗漱換,外出用飯。

聽侍衛說嚴嶠今日帶著人去了城外的集會上收貨,羅紈之也想去看看熱鬧,就邀謝昀與自己一道。

謝昀欣然同意。

兩人沒有套車,直接騎了馬出城。

夏日的燦傾瀉大地,熱浪撲面,唯有馬跑的風能夠帶來一涼意。

這裏每月都有兩次集會,方便四周的村民商戶把山貨、存糧、皮或者別收來的品拿出來售賣,以換取錢帛或換必須品。

羅紈之注意到了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孤零零守著自己的地攤,上面整齊碼放著些瓜果蔬菜或是手工做的竹籃子,卻無人問津。

羅紈之見他們實在可憐,便把他們的東西自掏腰包收了,再把謝昀安頓在一個茶攤上歇腳。

讓他看自己怎麽賺錢。

把瓜果和竹籃子以大小重新打搭配完,羅紈之摘下幕籬,開始向路過的人主兜售。

出門在外,羅紈之無華飾又做了僞容,在外面只有一張不打眼的素臉,但眼眸明亮,神自信,聲音聽,不人即便對瓜果和籃子不興趣也會停下來聽說什麽。

羅紈之抓住機會,引經據典,侃侃而談。

看的雜書多,夏季食瓜果的好可以講一籮筐,加之不同的搭配對應五行,又符合當下人對道玄的推崇,句句都說到人心坎裏,仿佛這一筐子瓜果實在是集天地之靈氣的極好之,左右價格也不貴,路過的人都會捎走一籃子。

那些被收走瓜果竹籃的攤主站在一邊都佩服不已,原本還當這位郎只是發善心想幫助他們,沒想到是真有本事。

羅紈之笑臉盈盈,朝不遠的謝昀驕傲地擡了擡下

謝昀對回上淺笑。

正好旁邊有個賣花的小抱著一堆不知名的野花,他把小邊,代了幾句,給了五枚五銖錢。

滿臉高興,邁開小短跑到羅紈之面前,一腦把花給,咧開缺了牙的就脆生生道:“郎,那邊的郎君我把這些花都給你,還要我給你帶一句話,是什麽‘有一人,宛如清揚,謝什麽……”

搔了搔腦袋,忘詞了。

羅紈之曲膝看著他,聲道:“是不是‘邂逅相遇,與子皆臧’?”①

直點頭,“那郎君一直看著郎,是不是思慕郎?”

羅紈之抿著著上翹的角,“誰知道呢?”

“我看肯定是!”小“嘿嘿”笑了兩聲,才揮了揮小手,一溜煙跑了,

羅紈之捧著花站起來,朝謝昀彎了眼。

又有客人到攤子前,羅紈之才收回視線,繼續推售自己的“五行瓜果”。

“羅娘子真的太厲害了,也算是世家出,居然能拉得下臉和這些小民打道。”霍十郎雖然不願意被家族安排,但是骨子裏還是帶著世家郎的自傲,他可以在謝昀的手下做事,那是因為謝家是門閥大族,份更高貴,就連皇室都不如他們。

謝昀遙下的羅紈之,那對剔的眸子顧盼生輝,讓人難忘。

初次站到他面前時,那人心弦的目就是這樣,充滿了一種力向上的生機。

不自出微笑,“這樣的日子,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可是郎君你……”霍十郎忍住話頭沒說完。

心裏卻一直想:世家宗子的位置,豈是說舍就舍的下的。

又不像是他,是家族裏面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謝昀:“那位置對我而言僅是一個方便,待事了結,便也沒有作用了。”

霍十郎啞然。

也只有謝三郎才能這樣任

羅紈之賣完收攤,不能說大賺一筆,但至沒有虧錢。帶著沉甸甸的錢袋回來,就拉著謝昀去買東西。

只要謝昀看上,就大方掏錢,霍十郎跟在後面笑得像一條狗。

“好俊的郎君,你的娘子對你可真好啊。”攤主一邊驚嘆謝昀的樣貌,一邊嘆羅紈之的慷慨。

家裏由娘子全權主事的通常都比較強勢,很看見這般和睦的。

謝昀溫和笑道:“是的。”

羅紈之去搖他的手,反而被他握進手掌心。

攤主看見他們恩,更是笑容滿面。

金烏西沉,倦鳥歸巢。

集會上無論是攤主還是客人都紛紛打包好行囊準備歸家。

羅紈之與謝昀和嚴嶠告別後,騎上馬。

晚風帶走了暑氣,他們面朝西沉的赤日前進。

羅紈之單手提韁,揚起一只手臂,風吹進的袖子,隨風招展,自由自在。

謝昀看如今也變得膽大,不由評道:“你的騎進不。”

羅紈之得意:“是不是與三郎也相差不遠了?”

“那還不至于。”謝昀挑了下眉,“我八歲就開始練騎。”

羅紈之哼了聲,謝昀雖然聰明,偏有時候明知故犯,要氣人。

不過,才學多久,比不上也正常。

“三郎的騎師父是驃騎衛將軍嗎?”

“是,正是衛將軍。”

羅紈之又道:“我也聽過不關于他的傳聞,他是個很厲害的人。”

謝昀點頭,目直視前方那緩緩落下的紅日,“衛師父教了我不東西,讓我益匪淺。”

“父親驟然離世,我也曾迷茫過一段時間,便在衛家營裏待了些時日,後來我才徹底走了出來,他與我亦師亦友,更是一位值得t終學習的前輩。”

羅紈之還是頭一回聽謝昀用這樣崇敬的語氣提起誰。

這位衛將軍一定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謝昀忽而轉頭對羅紈之,笑道:“我跟衛師父在信中提起過你,他說若我們能親,定會前來祝賀,待他來,還可請他指點你騎。”

羅紈之沒想到自己的名已經傳到了那麽遠,不免忐忑連續問:“三郎何時提的?三郎怎麽會對衛將軍提起我?……還有,三郎當真可以決定嗎?謝家那邊會不會……”

謝昀止住的話溫聲道:“不止衛師父,我已在宗祠裏敬告謝家列祖列宗了,此生不離,宗親們皆聽我起誓,知我決意。”

羅紈之兩眼圓睜,張口結舌。

若在宗祠,那就是他在被“趕出”建康前已經做了這個決定。

那時候分明已經決絕地要求分開。

可謝昀實則并沒有放棄,反而千裏迢迢追到邊,讓重新接納了他。

回想他出現的時機以及他的各種遭遇,羅紈之突然回過味來,勒停馬,斬釘截鐵道:“三郎本不是被趕出來的吧?!”

謝昀隨而停,頓了須臾,坦然承認:“我是為你而來,雖談不上明正大,但是很管用。”

羅紈之不敢置信,都快撅油瓶,怒氣沖沖道:“你算計我!”

難怪他能把屋子特地買在的旁邊,難怪那宅子能爛得那麽快,也難怪遇人糾纏很快就會被擺平,還沒有半個人上來追責。

還有他這窮但是不掉的高生活要求……

甚至這兩匹每日都要消耗驚人草料的寶馬良駒。

從前就沒有想過,謝昀把它們養在哪裏,又是怎麽支撐它們的開支的!

如此多的不尋常,竟都沒有發現,還真是一葉障目,鬼迷心竅!

被這個郎君迷魂奪魄,變得蠢笨好騙!

謝昀瞟了的怒容一眼,似是“破罐子破摔”,一點也沒有被人揭穿的窘迫,反而從容不迫道:“有人之間怎麽能說算計,我這是鍥而不舍地慕求。”

“你強詞奪理!”

“夫人說的是。”

“……”

謝昀溫地牽住的手,細致耐心地問:“還想罵什麽?”

羅紈之憋了半天,吐出一言:“……君之心肝黑如墨,甘拜下風!”

謝昀揚眉驚道:

“卿卿如此白貌,怎可自比為墨?”

“謝昀!”羅紈之氣急敗壞。

謝昀趁機把從玉龍駒背上撈了過來,笑著按懷裏,把下抵住的頭頂,蹭了蹭,“什麽時候回去?”

羅紈之知道他的心急,偏不想如他的意,故意道:“不急,我還要再去多幾個地方看看有沒有好的生意,畢竟三郎金貴,一張床榻就花了上萬錢呢!”

謝昀笑音更深,縱容道:“好,我陪你去。”

畢竟羅紈之說的是“不急”而不是“不要”。

他的笑讓羅紈之仿佛油澆火燎,幾番張口想再為自己辯解幾句,又怕愈描愈黑,反正中他下懷,只能悻悻閉

他怎麽能橫豎都這麽討人厭,又莫名讓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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