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半扇門還在那裏晃，來追皇帝的人已經風風火火趕來。

他們在外面徘徊了一陣，沒找打什麽線索，徑自往前找去。

南星出去張了幾眼，回來告訴兩人。

“人都走了。”

“羅九娘，這次算是你救駕有功，你放心，朕不會計較你先前的失禮，還會給你嘉獎。”藏在桌子下的皇帝興道。

羅紈之舉著一點燃的蠟燭在他面前蹲下，側頭往桌子底下去看，“陛下要賞我錢嗎？”

皇帝抱住雙膝，委屈地著子，他臉上的胖隨火苗晃而跳躍。

“欸，錢多麽庸俗！你在謝三郎邊怎麽也會這麽市儈，謝三郎可不喜歡市儈的郎。”

皇帝激，喋喋不休，忽而自己打住了話頭，又砸吧幾下道：“是了，他是不喜歡你，朕要送你這貌郎給他做妾，他還瞪朕，哼！”

皇帝覺得謝三郎是占了便宜還賣乖，不知好歹！

“那陛下要賞我什麽？”羅紈之才不關心他對謝三郎有什麽怨言。

皇帝眼睛眨了眨，想了好一會，賣了個關子：“不著急，你過幾日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南星告訴羅紈之，追皇帝的是國丈家的人，也就是建康八大家族之一的陸氏。

陸皇後善妒，皇帝的後宮裏都被皇後整理地服服帖帖，所以他喜歡跑外面來“吃”。

陸家還敢管皇帝的私事啊？

羅紈之對于這些無法無天的世家又多了幾分忌憚。

三天後，羅紈之沒等到皇帝所謂的謝禮，反而等來一場“鴻門宴”。

那是為海王皇甫倓舉辦的接風宴，也是他的相親宴。

皇帝與皇後做主設宴太極宮東堂，想把建康適齡郎宮中參選，不過，不是所有的世族願意把兒送來，就比如謝家來的只有族長謝玨、宗子謝昀還有謝家長房的謝曜夫婦，族中郎無一面。

羅紈之是唯一個被點名道姓來的郎，份是謝家婢，不是謝家的郎，故而謝家沒必要為此忤逆皇帝。

可這就了羅紈之煎熬的開始。

若皇帝口裏的“賞賜”便是要出來“招人眼”，羅紈之恨不得那天對皇帝見死不救。

“這就是三郎收下的新婢？真沒有想到還能留在謝家，三郎難道被這微末郎魅，故而起了憐香惜玉之？”

謝公的長子，謝家的大郎君謝曜帶著夫人王氏走到謝昀邊，羅紈之努力在謝三郎後，也免不了被他們注意到。

謝昀睨了他一眼，微笑：“大兄何時關心我院子的事來？”

“我們也就是好奇，三郎院子的人向來問不出點東西，所以這還是頭一回見這郎呢。”王夫人沒有夫君那麽咄咄人，教養極好，溫言細語，打量一番就笑道：“果然是個人兒，莫說三郎，我見亦憐。”

“王大娘子擡了，柳之姿，豈敢與芷蘭奪。”羅紈之頭也沒擡，對王娘子謙卑地行了一禮。

至于對出言輕賤的謝大郎君，理所應當地忽略了去。

謝曜何曾被人忽視過，更何況這羅氏是什麽份，豈敢？

但不等他發作，謝昀偏頭對羅紈之溫聲道：

“我看你家人也到，若想過去打個招呼就去吧。”

不是命令，而是帶著幾分商量的語氣。

謝曜夫婦兩人臉皆變，謝三郎對這個羅家未免太過好了，哪有主人在此，讓個奴婢自顧自地去見親友，豈不是沒了尊卑。

羅紈之也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謝三郎說的是羅家人。

羅家主為海王的“恩人”，在這接風宴上也有一席之位，羅紈之知道月娘是絕不可能被帶來參加宮宴，來的只會是羅家主和馮大娘子或許還有羅唯珊，對這三人委實提不起勁，但謝大郎君在這兒怪氣也惱人，還是先避一避為好，遂告辭而去。

羅紈之離開後，謝昀才看向謝曜。

“大兄有話直說。”

“三郎不要誤會，我是擔心你忘記已經當著陛下的面拒絕納妾，不要日久生，對這小郎起了心思，豈不是朝令夕改，人恥笑？”

謝昀微微牽起，出個淺笑。

“大兄還是老樣子，明明盼著我出錯，卻還假裝為我好。”

謝曜臉鐵青，王娘子想從中和稀泥，笑道：“三郎說得哪裏話，夫君一心為了謝家著想，也是希你好。”

“大嫂也別怪我說話直。”謝昀從容不迫，不不慢，松沉清潤的嗓音人至極，“正因為是一家人，是兄弟，所以我才直言，大兄樣樣拔尖，唯有一件事輸給了我。”

“什麽？”謝曜下意識問，可話出口他又惱怒：“我何曾輸給你了！”

“大兄想要什麽，藏在心裏，從來不說。”謝昀笑了笑，“你想當宗子，與其盯著我，不如跟伯父去說。不過，早幾年或許還有機會，現在——遲了。”

留下這句誅心話，謝昀擡步便走。

遠等著奉承他的人馬上就衆星捧月地把他圍了起來，再沒有地方給謝大郎足。

謝曜被氣得險些仰倒，王氏連連安他，為他順著氣。

“三郎這個子郎君又不是不知道，你和他置什麽氣呀！”

要怪就怪他們都不知道那個羅家對謝三郎而言居然有幾分重量，這才惹來謝三郎的針對，他平日也不會這樣夾槍帶棒。

謝曜握王氏的手，眉頭鎖，“怪我，讓娘子委屈了，泰山大人將你嫁給我，是對我報以期，我……我……”

他本也是優秀的謝家郎，只恨“既生瑜何生亮”，敗給了謝三郎，與謝家宗子之位失之臂。

王氏搖搖頭，“夫君不必妄自菲薄，家主正值壯年，還有很長的時間，夫君尚有希。”

“沒錯……”謝曜接過話頭又擡起眼，視線穿過人群盯著裏面的謝三郎，冷冷笑上一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謝三郎也并非白玉無瑕，我待要看他犯了錯，又該如何。”

王氏聞言微怔。

夫君似乎理解錯了的意思。

心裏喟嘆聲，謝三郎的話雖然直白難聽，卻是逆耳忠言，謝曜被傷了心，故而不肯自己努力，總想等著對方出錯。

可是謝三郎那人既聰慧又理智，他哪會輕易踩進陷阱出馬腳讓人抓？

——除非他自個願意啊。

羅紈之由宮婢領路。

宮宴還未開始，著華服戴華冠的郎君郎三三兩兩聚著，找人也需要費點功夫。

繞過一壁垂滿怒放紫藤花的院牆，羅紈之不期提前看見了此次接風宴的主角，海王皇甫倓。

有半月未見，他著打扮、周氣度都煥然一新，邊還簇擁著好幾名釵華貴的郎。

雖然他的份有點尷尬，但皇帝對他的示好與親近，讓想要為他王妃的人還是有不。

兩人目遠遠對上，羅紈之看見他雖然臉上帶了笑，但是眼神飄忽，似是覺得周這些郎都乏味無聊，沒有興趣。

一直覺得皇甫倓不好相，更沒有前去敘舊的心思，催促宮婢帶快速離開。

等找到人卻不趕巧。

羅家主帶著馮娘子去結上峰，只有羅唯珊獨自坐在角落裏百無聊賴，見到羅紈之前來也沒起，先是把上下打量了番，看華貴、首飾齊全，不比那些名門貴差，便氣鼓鼓道：“做婢倒比我這個做郎的還氣派。”

“與五姐姐換，你做不做？”羅紈之知道用什麽話能把一句堵回去。

羅唯珊板起臉，果不吭聲。

“阿父的事我已經求過謝三郎，你回頭轉告阿父，讓他不用憂心。”羅紈之坐到一旁，面朝的地方正聚著那些香鬢影的郎們。

那是們這些從北地初來乍到的郎混不進的建康貴圈。

“當真？”羅唯珊立刻把悵然的目了回來，驚喜道：“謝三郎當真答應幫忙？”

羅家主的差事辦得好不好，直接影響到在建康的地位，六品說高不高，還有晉升的空間，羅唯t珊一直在擔心若父親不中用，也不能得嫁高門。

羅紈之點了點頭，羅唯珊難得出幾分和善的笑意，從袖袋裏翻了翻，取出封有結香花泥印的信，

“喏——是一個姓齊的娘子寄給你的信，寄到建康輾轉多日才到羅宅。”

齊嫻？

羅紈之沒想到羅唯珊居然會為帶信，不由看了一眼。

羅唯珊不自在，故意嘲笑道：“結香花代表的是喜事，難道這位齊娘子還想請你回去參加的喜宴不？”

羅紈之沒有馬上拆開看，想應該是之前寫給齊赫的信起了作用，這是齊氏兄妹對善意勸說的回應。

齊嫻要親了。

羅紈之剛放松了臉，出淺笑，冷不丁瞧見面前突然立在不遠的郎君，嚇得一個激靈。

“王爺！”羅唯珊又驚又喜。

皇甫倓角微揚，“羅五娘子能否暫離，本王與九娘子有話要說。”

羅紈之和羅唯珊同時一愣。

羅唯珊起，走開幾步，遲疑地回過頭，見皇甫倓笑著朝點頭，擰著眉又瞪了羅紈之幾眼，不不願走開。

羅紈之早已經趁機把齊嫻的信收了起來，正在整理袖子，目微擡就發現皇甫倓也在看的袖子。

“齊嫻居然還會給你寫信？”

聞聲，羅紈之登時子繃，如臨大敵。

他果然是聽到了們的對話。

只是皇甫倓的語氣有些奇怪，就似乎他瞧不上，但又會因此而惱怒。

羅紈之把袖子稍背到後，目飛快地旁顧左右，問：“王爺和那些貴相談正歡，怎麽還有空到這裏來……”

皇甫倓盤手而立，譏誚道：“們都是逐利之蠅，虛假意，看中的只有我的份。”

羅紈之淺皺眉心。

真實意的他不稀罕，現在又怪別人虛假意？

“齊嫻要嫁人了？”皇甫倓突然出聲。

羅紈之不答，也不妨礙皇甫倓的談正濃。

“你說，口口聲聲說喜于我，短短數月就另擇夫婿？其心能有幾分誠？”皇甫倓也不等回答，目稍擡，聲音帶笑又問道：“這些郎還真是寵慣不得，你說是不是，謝三郎？”

羅紈之回眸。

謝三郎正迤迤然走近，照玉，灼灼濃昳。

這郎君在王庭猶如在自家的後花園般怡然自若，宦、宮婢紛紛低頭退讓，似不敢其鋒芒。

謝昀在羅紈之邊立住，眸輕輕往臉上一帶，羅紈之便垂下了臉。

“那也要看怎麽寵怎麽慣，殿下不如先反思一下自己。”

海王冷笑：“看來謝三郎很有心得會。”他又盯了羅紈之一眼，意味深長：“只是，草養在華庭亦是任人踐踏，如何寵慣也不了雍容華貴的牡丹。”

“草是草，牡丹是牡丹，既喜歡草的堅韌就不應強求其有牡丹的芳華。”謝三郎的嗓音松沉玉潤。

海王默了片刻，哂笑道：“謝三郎果真擅長奪席談經，也難怪其他世家會忌憚你，小心曲高和寡，高不勝寒。”

“殿下初登高位，也當提防腳下，一味求快，適得其反。”謝昀頓了下，又微笑道：殿下，那邊的宦似在找你。”

宦冷不防被幾人看著，馬上提步小跑上前，畢恭畢敬地請海王去見皇帝。

皇甫倓不好耽擱，甩袖離去。

羅紈之心神不寧，就聽見耳邊謝三郎的嗓音傳來：“他與你說了什麽事？”

羅紈之無奈，只能把去安城的路上遇到齊嫻的事告訴他。

齊嫻不過是懷，但皇甫倓看不上的出，兩人如今天地一方，各自婚嫁，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謝昀對皇甫倓的舊事不興趣，反而似笑非笑問起：“去安城的路不容易吧。”

羅紈之：“……”

還不是因為他謝三郎，要不然不會遇到齊赫兄妹，便不會與皇甫倓有了糾葛。

“所以，你和齊赫其實也相？”謝昀又問，他擅長在只言片語裏抓重點。

“我先前給過他一點藥錢，幫他妹妹治病。”

“哦，救命之恩。”

“……”

一陣微風拂來，兩人的袖糾纏在一起，意外地和諧。

羅紈之佯裝平靜地整理起被風吹的垂髾，覺發頂落了什麽東西，著的頭發很不舒服，手準備去清理。

謝昀看了眼，“別，你發上落了只蟲。”

一般郎都厭惡蟲子，不會願意直接用手，若拿帕子掃開便好許多。

可到羅紈之這裏，郎的小臉登時就變得煞白，倒了口涼氣，梗直脖頸，仿佛那截細白的脖子頂住的不是的腦袋，而是千斤重石。

“三、三郎……”慌張揚眸，轉眼間裏面已經水盈盈，用一副隨時就要哭出來的嗓音，巍巍道：“幫我、幫我……”

“怕蟲？”謝昀沒想到反應這麽大，超出了他的意料。

“……過來，我幫你拿掉。”

羅紈之想也沒想，直接一個大步靠近他，兩只小手還揪住他的裳，生怕他會跑了。

謝昀好笑，很快曲指把頭發的青蟲彈開，“可以了。”

“真好了？我、我怎麽覺還在，脖子也開始了，你、你不會把蟲子掉進去了……”羅紈之疑神疑鬼，越說聲音越，好像已經到蟲子在脖子蛄蛹蠕。

這種覺越來越真實，要崩潰了！

“可、可它、它在往下爬啊——！”

謝昀仔細檢查，郎白皙的脖頸就在眼皮底下，哪還有蟲子的蹤影。

說，八就是心理作用。

還頭一次見羅紈之這樣害怕，謝昀把手指輕輕按在那片雪白上，往下做出向下的趨勢。

“你是說，像這樣？”

“啊啊啊——”羅紈之一個哆嗦，直接結結實實撞進他懷裏，兩只夷牢牢圈住他的腰，玲瓏有致的進他懷裏，就好像要和他合二為一，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