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

敬王手底下的易容高手已經到了。

那是一個其貌不揚，材瘦小的男子，一雙小眼睛不時地轉，不討人喜歡。他一上來先是沖敬王殿下行禮，而不是參拜皇帝。

是殿侍衛呵斥之后，這人才倉促地跪了地。

“小民黃善德，參見陛下！”

大太監劉喜的臉已經鐵青了。

“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先拜敬王，再跪拜陛下，你真不知道誰為尊嗎？”

這可是敬王帶來的人，竟然沒有教好就帶到殿前來，這不是明擺著要給皇帝陛下一記難堪的下馬威嗎！

“大人莫怪！

小人一直在江湖上混跡，野慣了，敬王殿下又待人寬厚，從不為難小人，搞得小人至今都不懂規矩，要罰就罰小的吧！”

好一番指桑罵槐，明里暗里地捧著敬王的宅心仁厚。

劉喜恨不得把這個黃善德的刁民拖下去杖。但要是真的罰人，那不就坐實了陛下心狠手辣，比不上敬王麼。

蕭允煜又不發話，于是劉喜只能著鼻子斥責兩句，讓黃善德起。

其實蕭允煜本不在乎這點名聲。

他早已經背負暴君的稱號，也不怕多這一點。蕭允煜堅信，只要他執政無誤，天下遲早會明白他的苦心，何必在意這一時罵名。

如果不是顧文君堅持諫言，蕭允煜連直接殺了敬王的事都做得出來。他本不將這些人放在眼里。

何況是區區一個毫無名氣的江湖混混。

現下，蕭允煜反而勾起了好奇心，他倒要看看，敬王到底是準備了什麼樣的好戲，竟然行事如此囂張，屢屢駁了他的面。

雖是蕭允煜陷這般進退不易的境地。

然而，實際上更心急的人卻是敬王蕭寧晟。敬王一定是憤恨到了極點，才會不惜撕破扮演好好王爺的面，也要讓蕭允煜下不來臺。

恐怕還是因為——顧文君選擇了蕭允煜。

這是一場早有準備的預謀，更是一場歇斯底里的瘋狂報復。

但是蕭允煜也不會任人踩到自己的頭上。

他嗤笑著看了那所謂的易容高手一眼，“看來你確實能力出眾，否則敬王也不會容忍你這般不知禮法。

朕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幾分本事。”

短短幾句話就帶出了森寒之意，煞氣人，不愧是天子。

黃善德原本嬉皮笑臉，也不由得一怵，僵片刻才重新開口。

“是，陛下……”黃善德看了敬王一眼，收起潑皮做派。

“但是小人的本事還得在人上施展。小的斗膽問一句，太后怎麼還沒有來？”

大臣們也議論紛紛。

那些為季太后看病診治過的太醫們都悉數到了。其中，李棟升李太醫就是顧文君舉薦的，也為了陛下的親信。

這就到了李太醫說話的用場。

“請各位大人見諒，太后娘娘不適多時，現在病越來越重，起都不易。”

李太醫長嘆一口氣：“如果真的非要請出太后娘娘不可，也得給太后一些時間吧。

眾人恍然。

敬王抿了抿角，淺的眼珠清冷又孤傲，流出一不易察覺的嘲諷。

他有足夠的耐心等。

反正他和蕭允煜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季太后季月娥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就算給再多的時間，也只能扮出一個假的。

但是戶部尚書季大人就忍不了。

“李太醫，太后的病久治不醫，就是你的失職！”季大人強，不好相與，連帶著把所有的太醫都指責了一通。

“你們為太后醫治這麼久，就沒有一個察覺到不對嗎？”

有著治不好病的罪名在前，太醫都不敢答話了。答太后沒有問題不行，說有問題也不行，只能低頭認罪。

也只有李太醫敢說一句：“確實是在下無能，沒有調理好太后的，微臣自請停職三月，進醫。

但要以此說太后娘娘是假冒的，也太過荒誕。”

那擅長易容的黃善德話。

“這太醫都說自己醫不了，他連病都看不好，看家本領都不行，更不要說分辨易容了！他怎麼知道這位‘太后’的臉上到底有沒有做手腳。”

“退下，休得無禮！”敬王不急不緩地呵斥，實則輕輕放過。

季沛也出言諷刺，“說的也是。要是太醫院有本領，也不會去請一個黃小子來宮中治理太后了！”

這自然說的是顧文君。

李太醫辯不過這群高，腦門上都冒出冷汗。

季大人瞇起眼。

“李太醫，太后是一步也不了麼？到現在還不來！”他一再催促，既是想要一小皇帝，也是對季太后的事到不安。

“這……煩請再等等吧，季大人。”

眼看殿前這些大臣們的神逐漸變得懷疑，李太醫都發了。他心里清楚，太后是真死了啊！

唯獨陛下還平靜從容地端坐在龍椅上，沒有毫慌張。

因為蕭允煜知道，顧文君在他這里！

而顧文君，一定會想盡辦法幫他。

就算真的不行，他也有在絕境中殺出生天的法子——他只是擔心，顧文君不許他那麼做。

‘太后怎麼還不來……該不會真的出了什麼子吧？’

‘可是陛下都派人去請了，并不心虛啊。’

‘但敬王更加篤定，似乎有所憑據……’

殿前看上去平靜，只有季大人在出聲質問，但暗地里卻風起云涌，大臣們或獨自思索，或換眼神。

這種形之下，沒有人能不起疑心。

時間拖得越久越是古怪。

就在季大人就要等得真火之際，一聲通報終于傳來。“太后娘娘進殿！”

眾人皆是一怔。越是知道的人，越是驚愕。

那一囚戴著鐐銬的陳長必更是張大眼，長脖子要穿過枷鎖看，顯得狼狽。

看到雍容華貴的婦人在宮婢的攙扶下緩緩走過來，陳長必突然扯著沙啞的嗓子起來：“假的，就是假的！”

在他嚷之前，每一雙眼睛就已經落在季太后的臉上了。

現在陳長必出聲，大家看得就更仔細了。

季太后的眼睛半瞇著、微微發白，臉不太好，腳步也很虛弱，全靠宮借力。

但看這張臉，從額頭、鼻子、兩頰到下，確確實實是季太后季月娥沒錯啊！

劉喜出手指點了一下。

“來人，把這囚犯拉下去，別沖撞了太后的！”

“太后娘娘也看到了。這嫌犯如此張狂，如果不請您出面證明，只會讓疑心更多，本王也是實在不得已，才冒昧打擾。”

敬王開口，解釋了一番做做樣子。

接著，所有人就看到季太后極其慢地張了張，發出聲音：“那……就、驗吧。”

是季太后的聲音！

季大人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即又在敬王的冷笑中皺起眉。

臉都可以易容，難道聲音就不能模仿嗎？

但是不管他們找了多厲害的人來裝“季太后”，假的就是假的，不了真的，死人也不能活！

只見敬王頷首示意，他的手下黃善德便走上前，對著太后行禮，“太后娘娘，得罪了！”

敬王的人早就算計好了。

黃善德并不直接去季太后的臉，以免被男、尊卑之別的話堵住。

他只是說：“請準備一盆水，加鹽，皂莢，混合。然后用干凈的布沾，從太后娘娘的耳后順著頜骨到下。”

在他講完一些易容基本手法和原理之后。

在場的人都聽得大開眼界。

大太監劉喜等人卻俱是心驚跳。

而藏匿于墻后的顧文君聽了，也不由慨。

果然是易容高手，行家。

可惜，到，這家伙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