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麼好像還在生氣？

顧文君了那宮被活活打死的驚嚇，一時腦子還有些蒙圈，不知道陛下為什麼狠狠出了一口氣，還是怒氣未消。

可劉喜卻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陛下這是氣顧公子太好心啊。

這洗碧被季貴妃去，無論弄殘弄死，又有什麼關系，反正是那洗碧自己作死，大不了再換一個宮做棋子就行了。

對陛下而言，千百個洗碧，也換不回一個顧公子啊。

可偏偏顧公子上心，竟然親自闖到季貴妃的宮殿，那季貴妃蠻橫驕縱，又豈是會輕軌罷休的，若不是劉喜消息傳的及時，陛下趕到，顧公子可不就差點連累到自己。

陛下能不發火麼！

他跟著陛下的時間也算長，雖然伴君如伴虎，陛下心思深沉神莫測，劉喜最多只能看出陛下的心好壞。

可是他也從來不知道，陛下還能對一個人這麼上心。

劉喜左右各看了兩人一眼，轉了轉眼珠子，先給顧文君使眼，“陛下是刀子豆腐心，心里是關心顧公子的。”

他絮叨起來：“別怪我多，顧公子，你的子也不是鐵打的，凡事得著自己，別累著了，以后陛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指顧公子做呢。”

顧文君這下終于心領神會。

沒想到歸結底，原因竟然在自己上。

雖然那時是真的況急，顧文君也是怕冒然換一個棋子，會引起懷疑。但怎麼考慮的，就不用和蕭允煜說了，之前就屢次駁回陛下，已經夠讓陛下生惱的。

“現在是得哄一下，總不能真讓陛下記恨我。”

顧文君想完，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等蕭允煜再發話就先認錯：“陛下，是我錯了。”

上前走近一步，微微靠近了蕭允煜，那張明艷人的臉低眉垂眼，便顯得格外似水，濃的眼睫覆下一層纖影，多了一分。

也不知道是書房里燃香的氣味還是龍袍熏過的香氣，一微弱的龍涎香包裹住了顧文君，向襲來，讓顧文君的心不由地跳了一下。

有一些張。

蕭允煜見態度好，雖然冷哼了一聲，但是冷的面總算一霽，緩和下來，周的寒氣也散去了一些，不再那麼迫人。

后的劉喜勻出一口氣，心里一松。

他抬起袖子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兩眼瞇得細長，他環顧一圈，不聲地往遠退了一步。

顧文君沒發現劉喜的小作。

正再接再厲，充分檢討：“我是做的不對，陛下要罰我也是應該的！就算我是因為洗碧被季貴妃傳召，擔心出事才趕去了，可我一個平民去拜見貴妃，就是給人遞把柄，是我太沖了。”

蕭允煜聽著，不可置否地斜了一眼，時不時地睨著顧文君。

他們離得近很多，顧文君有些不自在，囁嚅：“無論事多麼急，我也應該先回稟陛下，而不是一個人單槍匹馬地沖上去做傻事，太過冒險。”

“哼，你知道就好，要不是朕到的快，朕看你怎麼收場！”蕭允煜聲音依然寒冷如冰，但是神已經放松下來。

這種時候，哪里還敢反駁，陛下可是剛剛下令，活生生打死了一個人。所以顧文君點頭如搗蒜，“是是是，陛下！”

看乖覺安分，和往日牙尖利的模樣相比，突然多了幾分不一樣的可，蕭允煜不由地前傾子，出一只手來。

他們之間只隔著一步距離，蕭允煜一手，就能到顧文君的臉，他手指修長，松展開輕一拂，便到了那張細膩的，一仿佛是到了順的綢，得不可思議。

蕭允煜低聲一嘆，溫得幾乎不像是陛下本人，“算了，還好沒有傷到。”

溫熱的在臉上，帶來古怪的，像是突然燒起了溫度，燙得顧文君臉上一麻。

顧文君抬起眼，就能看見陛下注視著的神，如同褪去了所有鋒利的外殼，只剩下的核，陛下俯首，輕抿了一個微笑，整個人都變得起來。

夜溫，風忽而地一吹，帶來一陣涼意，顧文君頓時清醒過來，渾一僵。

這時再看四周，整個人更是打了一個激靈，因為前后左右，竟然都沒有人了！

“那個劉喜，什麼時候走掉的？”顧文君心里既驚訝又急。

不僅是劉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消失不見，就是那原本跟著陛下后的一大群宮人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這條路上，就剩下顧文君和陛下兩個人。

烏云漸散，出星月，在黯淡的夜里發出更明亮的，映照出了顧文君眼前的一切。月之下，似乎陛下的冷酷也被化了，變得更加溫和。

涼風輕掃而過，襯得臉上的變得更加滾燙怪異。

像是著了火般，如同被陛下的手指燙到，飛快地往后連退幾步。

可是離了蕭允煜的手，顧文君還是覺得臉頰上依然有些灼燒，暗中調整好幾次呼吸才平定了緒，難為地抿了。

“多謝陛下的關心，不過我真的沒事。陛下是天下之主，每天都需要日理萬機，我的事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不值得陛下為我累，何況我不過是一介書生，就更不應該耽誤陛下了。”

果然是太累了。

腦子一昏沉，就容易犯傻。

顧文君心里慌，就忍不住多說話，皮子上下一，就忙不迭地吐出一長串話來，然而話越多，越容易出錯。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蕭允煜隔著距離，就這麽靜靜地著，既沒有生氣往后退的冒犯舉，也沒有生氣說了這麼多七八糟的話。

陛下雙眸沉沉，那狹長的眼之中，瞳仁暗如漆黑不見底的霧，看得久了就容易把人拉扯進去，深不可測。他總是擺出一副冰冷嚴肅的臉，凜不可犯，此時見顧文君手足無措的樣子，竟然松開鎖眉，勾起了一抹細微輕笑。

“你都已經是江東解元了，哪里只是普通的一介書生。顧文君，你別忘了，可是朕把你撿回京城的，你就是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朕的眼吧。朕還等著你再登榜會元，金榜題名的那天！別讓朕失。”

顧文君往后退開了幾步，和陛下的距離明明應該是被拉遠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顧文君卻覺得好像又離陛下更近了一點。

宮里的夜晚，一點也不安寧。

誰也不知道這皇城之中的暗角落里，在籌劃什麼勾心斗角的詭計。

然而這一刻，陛下和顧文君卻很安寧。

就連顧文君都察覺到了與陛下之間的古怪，覺得不對，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心里悸難安。

今夜連續失態，難得支吾，磕絆著回答：“我、我……承蒙陛下重，文君自當竭盡全力。”

蕭允煜卻覺得顧文君這幅模樣有趣，又有幾分好笑，他心思一，竟然又忍不住上前一步，嚇得顧文君又是連連后退。

直到退到后曲折的臺階，右腳后跟一絆，子就順著慣往后倒下去，幸虧蕭允煜反應靈敏作迅捷，一把就拽住顧文君將抱回懷里。

這次是真的無相，蕭允煜材瘦長卻暗藏，手臂一攏，便將顧文君嚴合地嵌在懷里。兩人之間眼睛對著眼睛，一雙清寒一雙意，呼吸對著呼吸，一人熾熱一人繃，再往前一下，就要臉著臉了。

似乎都要——

“陛下！”

氣氛最濃烈時，卻被一個突兀的聲音戛然打斷，無法言其表的曖昧頓時煙消云散，一掃而空。顧文君眼眸一，頓時從混沌里恢復清明。

兩手抵住陛下的膛輕輕一推，蕭允煜也像是方才醒悟一樣，手一松就讓顧文君退出了自己的懷抱。

顧文君一邊空出手來整理自己的著，一邊恭敬行禮，口中不忘道謝：“文君謝過陛下搭手相救。”

一個人影從屋檐上躍到了陛下邊，他手一拉黑面罩，出刀削斧砍般的深刻五，英俊朗。他明明生得高大卻極擅長藏匿形，就算顧文君過相關訓練，也還是沒有發現對方的氣息。

這讓顧文君心頭微凜，等看清楚這個人是秦川時，心中更是發。

秦川這個時候出現，一定不會有好事。

果不其然，秦川立刻下跪行禮，低聲稟報：“陛下，我在屋瓦上發現了那個探子的痕跡，觀其時間停留得不短，他應該是聽聞洗碧的消息，提前來打探。”

他們彼此知知底，顧文君也不算外人，所以秦川完全不避諱顧文君，直接答了，蕭允煜也沒有覺得不對。

這確實是要稟告的重要消息。

然而蕭允煜仍是眸一暗，語氣深沉：“朕知道了。”

之前發現的時候可以向他稟報，晚一點等會宮的時候也可以向他回報，為什麼偏偏在之前那個時候報稟，蕭允煜心里倏地生出一無名怒火。

但是秦川時機和分寸拿得當，蕭允煜就是想發火也無發作。

他眼見顧文君一點點地恢復平靜，也不知道為何，只覺得錯過了一樣十分重要的事，心中空落鈍痛。

顧文君卻已經散了旖旎心思，把注意力放在秦川那一番話上，疑心。

“等一等，那個探子是提前來的？季貴妃不可能連這種敲打宮的事都要知會別人，那他是怎麼知道季貴妃召見洗碧的事？”

這似乎是條線索。

蕭允煜卻極為不悅，直接皺眉打斷的話，“夠了，這些事之后再想，朕是想要抓出那只老鼠，但是不想你累倒，給朕回去好好休息！”

他下意識就想讓秦川送顧文君回去，可是垂眼瞥過跪立不語的秦川，心中一突，就把話吞了回去，并不愿再讓兩人接。

“劉喜！”

蕭允煜冷冷地抬高聲音：“送顧文君回太醫院！”

那死太監，盡耍頭。雖然看著是消失沒影了，但絕不會扔下主子自己離開，一定藏在暗等著傳召。

當蕭允煜發話時，秦川就十分自覺地從原地去了形。但是只有顧文君注意到，秦川垂下的拳頭攥得很，手背上都暴出青筋。

可不等再看清楚一點，秦川就離開了，等到劉喜匆匆忙忙跑出來的時候，路邊就又只有兩個人了。

這一次，劉喜的臉上全都是汗，風都吹不掉，他是遠遠地看著呢，所以此刻是心頭劇震，如遭了天雷轟鳴，整個腦袋都是轟鳴的。

他著汗，發抖：“顧公子，走吧，我親自送您！”

劉喜之前對顧文君恭敬但有度，現在甚至是畏懼和提防了。因為他那顆腦袋總算掰飭過來，明白陛下對顧文君的另眼相看，到底是哪里奇怪了！

怪他是個被閹過的男人，這種事上，比陛下的大宮浣墨領悟得更慢一些。

他才意識到，原來陛下對顧公子，藏著那種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