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顧紹卿將陳夕苑帶至廣安湖畔, 連天都在幫他們,到了湖畔,連著下了一個多時辰的雨停了。
廣安湖畔是承前州最是歡迎的游玩地之一, 春可游船觀景夏可乘涼聽曲......每個季節, 趣味都是不同。這會兒夜了,先前又下雨, 大大小小的游船全部停靠在湖畔, 船夫慵懶倚在船上喝酒嘮嗑,好生愜意。
“挑一個喜歡的。”
人的好這會兒就顯現出來了, 清淨, 船還能任挑。
陳夕苑挑了個船雕了“鹢”群的。
顧紹卿眼尾輕輕挑, 明顯想不通, 但他還是應下了, 沒有毫猶疑。
同船夫聊了幾句, 他便跳去了隔壁的船, 顧紹卿親自驅船遠離湖畔。用的木槳, 但他仍游刃有餘,瀟灑恣意。
陳夕苑坐在篷中盯著他瞧, 雨後夜景在下凄絕, 也沒能吸引半分。
顧紹卿自是察覺到,問, “看什麽?”
陳夕苑:“看師父與我等凡人有什麽不同。”
都不等他再問,陳夕苑徑直給出答案, “師父簡直無所不能。”
“以前可是劃過船?”
顧紹卿這會兒才知自己也是有虛榮心的,不然怎會在聽到小姑娘的誇贊後, 心間盈。
細細探,全是歡喜。
明面上, 神間未見波瀾,“不曾。”
陳夕苑:“那可太厲害了。若是我,定是拿都拿不。”
顧紹卿:“你不用做這些。”
陳夕苑愣了稍許,“怎地?”
顧紹卿靜靜凝,良久,有一瞬,他自個兒察覺到了不妥,頭轉向了湖,“你有你的專長,無需事事通。”
人兒一聽,眼兒微亮,“什麽專長?”
原來在哥哥心裏,也是有專長的人。
陳夕苑不由歡喜,亦想聽他言明。
結果某人不吱聲。
陳夕苑:“......”
“不說就是沒有,你定是在唬我。”
一如既往輕的言語中,影影綽綽著失落。現如今,顧紹卿是見不得這般。
終是沒拗過,低冷道明,“那多了,你想先聽哪個?”
氛圍冷滯了十數息,陳夕苑的眉眼彎了彎,弧度漸漸明晰。
“你慢慢說,我不著急。”
恰逢顧紹卿回頭看,無遮無掩地撞上了含帶笑的臉,在這一瞬間,抵抗是不可能實現的事兒。
他的心跳,在他無法控制的失了序,以一種細的節奏告知他,“顧三,你完了。”
當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被另一個人影響,等同于遞了把刀給對方,是否收割他的命權看執刀之人的心。
顧紹卿幹的是刀口的活兒,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可這個當下,他是半點驚惶都沒有,甚至比以往還要踏實安穩。
只因這人是陳夕苑,他篤定將背脊給他亦是安全的。
思緒跌宕的盡頭,顧紹卿終于開了口,“郡主會醫,會繪畫,還會做點心......”
顧紹卿連著說了好些樣,有幾樣,還是陳夕苑甚顯于人前的。比如說跳舞,又比如說那過目不忘的本事。
陳夕苑十分歡喜,忘了思忖任何。
若是平日,定是能察覺到異樣,都沒在顧紹卿面前舞過,他是怎地知道會跳舞的?
船到湖中時,顧紹卿隨手扔了槳,進了蓬中。廣安湖游船的節目由來已久,是以這裏的船,外形致,蓬鋪排皆實用愉客。
他們挑的這艘鹢船,蓬下空間寬敞,顧紹卿坐了進來,亦不顯偪仄。
“你慢慢賞景,我休息會兒。”
顧紹卿是真有些累了。明煥提前了第一批石刀的付時間,眼下離約定的數量還差了遠了,但這活兒細,耗時又耗力。
“可是在如蜚老先生那裏累著了?”
陳夕苑睨他,聲問道。
顧紹卿下意識想要否定,卻在話即將出口的那一瞬改了主意,“是。”
至于為何要改,這一瞬怕是他自己想不通。
陳夕苑:“那我們先回去吧,這雨......” 也不是非看不可。
顧紹卿:“我折騰了大半天,說不看就不看了?”
陳夕苑:“......”
好心沒好報,說的就是吧?
不識好歹,說的就是他吧?
人兒的心疼一瞬被氣惱絞沒了,兀自偏過頭賞夜景,一個字再懶得和他說。
蓬下自此無聲,過了許久,陳夕苑忍不住側眸看了眼,顧紹卿竟真的睡著了。
他坐在的側不遠,背靠著墊,一雙大長隨意展,那總是出厭世清冷的雙眸微闔,冷冽的被藏掩,再經和燈一淬,整個人前所未有的和慵懶,像只沉睡了的豹子。
他的睫,細而纖長,竟比的,還要長。
陳夕苑不有些嫉妒,更是被這嫉妒催促著探出手。隔著近,只消須臾,指尖就要到顧紹卿的睫了。
陳夕苑忽而清醒,指尖懸于半空輕輕了下,而後往手心的方向了。
心裏不住碎碎念,
“陳夕苑你想要做什麽?拔他的睫?嫉妒心怎地如此之強?”
“不可以!萬一被逮住,你的手還要不要了?”
“可是好想一下,瞧瞧是是。”
“哥哥的娘親定是個長睫的大人,以前見過顧家二爺,他的睫,短得都要尋不著了。”
......
理智和爭鬥了好一會兒,終然理智強盛,還是敗給了這份突如其來的。一抹如雲的纖白終是落在了顧紹卿的眼睫上,若有似無掠。期間,自是不了細細打量。
哥哥,當真是很俊俏了。
若家庭和睦,為家中嫡子的他該是怎麽樣的肆意明亮,他本該以另一種方式位列瀧若天驕榜。如今雖也不差,但總是著悲凄的意味。只要細想,便是心間酸,無法抑制。
也知道今日這般的溫馨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了。
“哥哥。”
陳夕苑被一洶t湧而陌生的緒控住,無聲地輕喚了他,忽而湊近,馥的紅挾著一縷暗香了下顧紹卿的睫。
停了一息,便撤開。
雨夜冷凄,可的臉卻是熱得發燙。不止臉,耳耳朵尖兒甚至是背脊都在發熱。心跳也似戰鼓在擂,激烈而綿長。
膽大妄為,吻了顧紹卿。
可直到此刻,都不曾後悔。倘若離別避無可避,那總要多為自己留下點什麽。這些記憶,日後都將化作養分,支撐度過那些沒有哥哥在旁的日子。
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陳夕苑終是將目撤走,迎向那不知何時又開始飄拂的夜雨。隨著一縷縷冷風拂過,臉上的熱慢慢散去,心跳也漸漸歸于平順。只是怎麽也想不到,在目撤走的下一瞬,顧紹卿慵懶擱于腹上的手忽而了,若有似無的幅度,但那異切實存在。
稍晚,承前州府衙,一幢連一幢的建築在磅礴雨簾中更顯巍峨冷肅。
一堂,衙。
州主段諾高坐主位,短短幾個時辰,他一時喜一時憂,緒跌宕起伏,整個人被折騰得夠嗆。
喜是因為尹監州回來了,還帶回了極有分量的人證證。溫家滅門一案,即將順利走向終結。他承前州府說不定能借由這一案名震西地。再遠些,也不是沒可能。
在今日早些時候,他還收到了來自帝都的報。
白相一行三人即將抵達承前州,為的就是這兩案子,他若是能好好表現進了白相的眼,未來升遷總會容易些。
憂的是,墨在這個節骨眼上死在了州府。
雖是自殺,但州府怎麽樣都無法全然免去幹系,現在只慶幸地審過保全了證據。
彙報結束後,段諾挨個嘉獎了,這回他頗是大方。
末了, “回去休息吧,明兒我便差人去請王大人過來商談後續。”
衆人齊聲,“諾,大人早些歇息。”
正準備散開時,衙外駐守的侍衛忽而來報,“稟大人,安瀾的馬車在府外了,說想接走墨的。”
安瀾是墨親生子,想接回,理之中。只是這墨同賣案有重大牽扯,如今死在了牢中,雖說仵作驗過已知他是服毒自殺亡,但......
至讓監察司看過卷宗再接走吧。
“讓他回去吧,可以接,但不是現在。”
侍衛:“屬下已經同他說道了,但他不願。”
段諾不又有些煩了,一個個盡會給他出難題,思忖片刻,他冷聲道,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暗藏威嚴,
“至多讓他見上一面,若這般都不行,就讓他等著吧。”
安瀾接了段諾的建議。
在府衙的停房,他見到了父親墨。那個清冷深邃謫仙一般的聖僧毫無生氣地平躺在停板上,周圍還有別的。各種死態,滲得慌。
安瀾本沒打算來的,在他看來墨這個父親,沒有或許更好。若不是他佛心不堅貪圖塵世,他不會那麽多折磨。可是,當他聽到府衙的傳訊知道了他在地面上留下的那些字句,默坐了近一個時辰後,他終于還是喚了田大發為他準備馬車。
如今看到他,曾經的憤恨似乎全都消失了,徒留微淡傷。
“在玄昌的種種,你可曾後悔?”
注定無人應答,安瀾的那一聲也更顯凄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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