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二更）

這一夜, 墨細讀了安瀾的供詞，亦向李督捕坦誠了過往。他和安明珠曾在一起過，本也可以白頭到老, 可他終是放不下佛法, 亦無法丟棄自己多年來累積起來的赫赫聲名。

他向安明珠道歉，道別。那時候, 他去意堅決亦不知安明珠懷有孕, 更加不知那樣一個明豔肆意的子會因這一事生出偏執。

安瀾是他和的孩子，但是很可惜他們兩個人都沒能好好他。後來安瀾來瀧若尋他, 幾日後, 有黑人至, 給他遞了一封信。

“有人知道了這事兒, 并以此要挾與我。我為了自己和安瀾的名聲, 和那一點點對僧威的考量應了下來。”

證據終于指向了幕後黑手。

李督捕緒振, “誰？那些指使你做事的信可還在？”

墨搖了搖頭, “每一回, 這黑人都會盯著我看完，親自燒毀, 他的手心能憑空出火。”

話到這, 墨忽然停頓了下來。

李督捕察覺到異，目牢牢將他鎖住, “怎麽？”

墨：“我若能臨摹出那信的字跡和所有容，可否助府揪出幕後黑手, 我將功補過，請求州主放了供奉院一幹人等。”

李督捕大喜, “自是有機會的。”

日旦，五更天。

李督捕獨自來到顧紹卿的小院, 將昨兒證詞的拓本以及墨臨摹出的信件與他。

顧紹卿細看時，他不贊嘆道，“這墨真奇人，信件看過一遍，就能默寫出來。”

連字跡都記得。

“等州主醒來，我便將這些給他。你仔細看看這些，若是有發現隨時找我。” 李督捕代了一切，離去。

顧紹卿于靜謐中，翻完了所有證據。

識海中，波紋疊起。

李督捕標注的手心生火真不是什麽絕學，力強橫者，就能辦到。

倒是這信的字跡......

一刻鐘後，顧紹卿帶著這些證據拓本出了小院，徑自去往了陳家大宅。近得很，輕易即至。

“三。” 門前侍衛恭敬地朝他行禮，凝著他的黑眸中亮著微弱的訝異。

顧紹卿：“我有事求見殿下，請代為通稟。”

侍衛：“......” 這天還沒亮全就來求見大殿下，這顧三當真是不走尋常路。

但他僅僅是暗忖了兩句，明面上，未有任何拖怠地喚了同伴進去通稟。

半晌後，通稟的侍衛折返，“三，殿下請您進去。”

顧紹卿：“多謝二位。”

顧紹卿隨著該侍衛進了府邸。見到陳元初時，他正坐于茶塌後，面前散了幾個餅茶，似在猶豫今天喝哪一種。他著了米的鹿紋素緞袍子，以同系的腰帶束之，烏發亦周正束起。燈影昏黃，本不住他一矜雅。

瞥到顧紹卿，他和的臉上有笑意迸出，“來得正好，幫本殿選選今兒的茶。虛禮，都免了罷。”

說話間，目如水于顧紹卿手上掠過，聲不。

顧紹卿本就是不泥于常規的子，陳元初說了免虛禮他便全然地撇了去。徑自走近他，微微折腰行禮，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喝哪個？日日要選，當真頭疼。”陳元初又問了一遍，面和語調皆和。

顧紹卿低冷道：“殿下喜歡便好，三郎不懂茶。”

陳元初笑了聲，從幾只餅茶中挑了一個，“來人，泡茶。”

有仆從至，妥帖地收走了他面前以及手中的茶餅。

陳元初當即凝著顧紹卿，輕輕叩正題，“可是為了供奉院賣一事而來？”

顧紹卿聞言，并未太訝異。這西地乃至這天下，都沒幾件事兒能真正瞞過陳元初。不聞不問，并不代表他不知曉不在意。

“什麽都瞞不過殿下。” 顧紹卿將手中一切盡數攤在了陳元初面前。

他詳細敘說了這樁案子的進度，末了了一小沓紙張遞到了陳元初面前，“今兒過來，是想請您看看這信是誰的字跡。”

陳元初接過，“你可想過這些信可能是他人代寫的。”

顧紹卿：“想過，但總歸不會同那幕後黑手太疏遠。”

賣一事，可不是什麽小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暴的風險，幕後黑手不會這般傻。

陳元初聞言，不笑了聲，心道倒是個心細的。

手上亦有了進一步作，撥開了封口，從中出了紙。一墨香朝外湧出時，陳元初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你覺得是誰？”

“私下聊聊，但說無妨。”

顧紹卿面未有波瀾，“顧三愚鈍，暫時還沒有定論。”

聽這話的意思，是想過了？

陳元初手間的作一頓，“那換個說法，就你看嫌疑人有哪些？”

顧紹卿：“除了您和五皇子之外，朝中幾個皇子都有可能是幕後主使。”

這話可不是胡說的，朝中各部，早已各有歸屬。吏部明面上二皇子的勢力，供奉院賣一事或許同他有關聯，但幾率甚微。他的母親裕貴妃正當寵，後宮說一不二的人，外祖又是華相，為了這點蠅頭小利犯險，他沒那麽蠢更犯不著。如此這般，不是其他皇子做局引火燒他，就是--

“吏部有人起了貪，獨自為之。西地偏遠，涉案的又都是平民，出的可能是極低的。”

就像這次，若不是被郡主和他撞到，即便鬧到家破人亡，那婦人和胡九也都不會去報。

陳元初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年的心思比他想象中還要深沉縝，是將才，也是相才。

幸運的是，他是友非敵。至，現在是這般。他再沒問什麽，兀自將信推展開來，細看。如此，一封又一封。

“殿下......” 等他看完，顧紹卿低喚了一聲，影影綽綽間了些期t待。這何嘗不是一個年人對可敬可佩的長輩不自知也無法抑制的信賴？

陳元初也沒讓他失，“若本殿沒有記錯，這些書信的筆跡是老三手下的一位謀士的。”

在宮中時，永平帝興致一來就給幾個皇子布置作業。有時候，他會自己批閱，但更多的時候，都是丟給太子陳元初看。期間，他曾幾度看到似極這些信件的字跡，是三皇子陳元嘉呈上的，但同他本人的字跡大有差異。

顧紹卿沒料到會得到這個答案，“三皇子母族卑微，自個兒在一衆皇子中不甚突出，他也想.....”

“奪嫡”二字什麽時候說都需謹慎，是以顧紹卿只是點到即止。

可這并沒有妨礙陳元初讀懂他的心思，角細微地勾了下，“王座的力何其大，他又是皇子，怎地不能想？”

話落，陳元初沉寂幾息，忽而問道，“認真說起來，你和三皇子境有幾分相似。”

都不是長嫡，都沒有母族仰仗。

“若你是他，你當如何？”

是好奇年決斷，也是試探。影影綽綽間，顧紹卿捕捉了幾分，但他渾然不在意。

“天大地大，何愁沒有容之地，我不屑窩裏鬥。”

將皇位爭奪說窩裏鬥，顧紹卿怕是瀧若立國來第一人。陳元初沒喝他大不敬，笑了笑，又問他，“若這片天，沒有你容之地呢？”

那便打下這片天，自己主掌。

他顧紹卿的生與死只有他自己能夠決定。

這個念頭湧出時，年的目仍未見一波瀾，仿佛鬧個天翻地覆讓這江山易主也不是什麽難事，也談不上大逆不道。

他亦沒有言明。

默默對峙片刻，陳元初忽而笑開來，“說笑罷了，不會有那一天的。”

“去吧。”

“諾。多謝殿下點撥，顧三告退。”

年離開，毫不猶豫。

事查到這，已是牽扯到皇家，聰明的人會選擇避忌。

然而年并未，從他的邊尋不到一同驚懼有關的緒，也剝不出想求人的痕跡。

陳元初凝著他瘦削單薄的背影，在他走出門口之前，低聲問了句，“後續你打算怎麽辦？”

顧紹卿停下腳步，扭頭看向陳元初，輕飄飄的一句，“帝都。”

顧紹卿走出陳元初的院落。同一瞬，一抹人影從樹上急掠而下。快要落地時，有磅礴氣勁沖破黑影，筆直地朝著顧紹卿而去。

顧紹卿淺淺勾，順著氣浪飛起，同那團人影齊平時，他的右手忽然甩。一瞬間，他手中的紙和信封全都幻化的冰刀，準近那團黑影。

那團黑影靈活避開。

可顧紹卿并未給他息的功夫，赤冶劍出，劍氣鋒利，晨風被割開，嘎吱嘎吱的聲響，令人膽心驚。

赤冶劍和那些紙刀還不同，它仿佛有靈，和顧紹卿默契深厚，已經可以做到指哪兒打哪兒。

黑影提速急掠了幾轉，也沒能甩開。後面累了不想打了，開始扯著嗓子喊，“師兄，不打了不打了！我認輸，認輸！”

慌不擇路，連赤冶劍都開始求了。

“赤冶，別追你叔了，你是天下第一劍，毋庸置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冉，你怎地能慫這樣。”

原來朝著顧紹卿出手的是劍聖弟子，負責陳元初安全的冉。年齡上來說，他還長了顧紹卿一歲。但他子外向鬧騰，逮到機會就會和顧紹卿過幾招。無一勝績，也沒讓他的熱消減半分。

此刻笑他的，就是同為他的老搭檔蕭明。

冉被赤冶劍追著跑，“你不慫？那你和他過幾招？恐怕還不如我。”

話落，也不等蕭明應，又開始新一的求饒。為表誠意，還將釘在各的紙張和信封撿了回來。

不出意料，赤冶劍的“殺氣” 開始減弱。但也僅限于此，他走一路它追一路，直到他把所有的紙張和信全部撿回來顧紹卿面前。

赤冶劍這才幻化緞，藏于顧紹卿的腰間。

“師兄劍的能力越發地高深了。”

顧紹卿接了他遞過來的東西。

照著尋常經驗，到這，這茬算完了。師兄弟兩人各走一邊，各忙各的，在下次比試來臨之前，可以說毫無關聯，仿佛兩個陌生人。

冉也是這麽想的，結果卻是出乎意料。對視過後，顧紹卿忽地拿信拍了拍他的肩膀，涼聲道，“有進步。速度夠了，力還差，多加些負重練習。”

冉 ：“？”

顧紹卿多有點嫌棄他這傻乎乎的樣子，冷眼看了數息，徑自走開了。

人都走了老遠了，冉還沒回過神來。

“喂！寧冉，回魂了。就被師兄誇了句，不至于傻這麽久吧？”

冉仰頭看他，俊臉上是自家師兄同一款的嫌棄，“這是普通的師兄嗎？那可是顧紹卿，赤冶劍主。”

顧紹卿很誇贊誰，本又強悍至極，他誇贊的分量由此可窺見一斑。幸福來得太突然，冉覺得自己一時沒反應過來實屬正常。

換個人，直接能樂瘋，說不定當場暈過去了。

不行，晚上值了，他便開始負重練習。

......

顧紹卿回到自己的小院，將書信擱在桌面上。原是有很多後續要理，可他忽然什麽都不想做了。

他窩進廳的躺椅，持續地小幅度地輕晃著。約莫兩盞茶的功夫之後，一慵懶斂去，他再度出了院子，來到陳宅的另一側。

這一側，近陳夕苑的小院。

他朝裏喊，“陳夕苑，起來晨練了。”

力促著低低冷冷的聲音遠去，落在了陳府的每一。陳夕苑的小院離得近，這一聲顯得格外響亮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