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一時語塞。
時至今日,他確實是誠心給唐音道歉的,也很后悔當初做過的那些事。
但如果在面前公開道歉,讓大家都知道沈南洲跟他做過的那一切。
那外界勢必會震驚,到時候可能造沈氏價多大的波,誰都預料不到。
自己認錯等于認罪,如果唐音執意追究,沈家可能還要承擔法律責任,包括被判刑。
沈老爺子無法接傅白的話,他無法面對,傅白的句句咄咄人。
他面難堪地沉默了半晌,只能看向許久沒開口的唐音:
“唐小姐,你跟南洲畢竟也是那麼多年的夫妻。傅先生到底算是局外人,我只是想跟你談……”
唐音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傅白說的,就是我要說的。”
沈老爺子一張臉變得灰白,聲音無措而焦急。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醫生說,就算南洲順利完腫瘤切除手,換到了適配的骨髓。
如果后續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肺癌復發的概率也是很大的。他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太糟糕了,他不知死活地糟蹋自己的……”
沈老爺子說著說著,哽咽起來,說不下去了。
沈南洲肺癌,最忌煙酒,也應該好好休息,避免熬夜。
可哪怕到了現在,沈老爺子還是經常撞見,他自己在外面煙。
撞見他有時候不僅喝酒,還酗酒,醉得神志不清。
至于熬夜,他坐在房間里,一個人盯著落地窗外,一整晚不睡的時候,更不在數。
屢次極度疲累而昏迷,喝酒喝到胃出進搶救室。
老爺子拖著病去看他的時候,越來越有那種覺,沈南洲是真的走不出來了。
他對不起唐音,沒臉再去求唐音什麼,更跟唐音回不去了。
可他又放不下,舍不掉,能做的只有折騰自己。
神志不清的時候,才能不去想。
他一直這樣,心結解不開,不是切掉腫瘤換掉骨髓,就能醫治得了的。
他照樣會喝酒,會煙,會不管不顧地糟蹋自己。
癌癥能萬幸治得了一次,治不了復發后的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這世上能救得了他的人,不是醫生,不是藥也不是手,是唐音跟小悅。
沈老爺子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有那麼多的話,急著想要說出來。
可他說不清楚,越著急越說不清楚。
他只能哀求唐音:“求你去看看他,開導開導他吧,南洲他真的太痛苦了。
要不這樣,我保證,只要你能去看看他,等他的病好了,我答應你們,我去面前下跪道歉。
我說出當初的所有事,我帶南洲一起,給你們賠禮道歉。”
傅白站在唐音的前面,將擋在后。
他知道過往那些事,每一件對而言都是痛苦的。
每多回想一次,多提及一次,都會讓多痛苦一次。
不想說,不想提,所以他來說。
他冷眼看向沈老爺子:“道歉本就是你們該做的,是你們欠唐音的。
口口聲聲說自己錯了,卻連公開說聲對不起,都要先來談條件,看來你們的誠意也不過如此。”
沈老爺子急了:“那我如果先公開道歉,唐小姐會愿意去看看南洲,開導他一下嗎?”
唐音毫不遲疑:“不會。”
沈老爺子想都沒想就急道:“那我就跟白道歉……”
反應過來自己的話不對,他沒再說下去。
他是真的太著急了,急著找唐音去救救沈南洲。
唐音嘲諷地笑了:“對,你們道歉也換不來什麼好。你們不道歉,我也不需要。”
沈老爺子到底是沈老爺子,一輩子都是明的商人,什麼時候都不會忘記談易。
可惜現在,早就沒興趣跟沈家做任何易了。
沈南洲就在不遠,他聽著他們的對話。
明叔好幾次要將老爺子扶起來,面很是為難焦灼,但老爺子就是不起來。
他想要唐音幫幫他,他覺自己這輩子,第一次放下了所有的尊嚴跟臉面。
但他還是沒做好,他弄巧拙了。
沈南洲終于推著椅過來,到沈老爺子的邊。
他開口道:“爺爺,我們走吧。我現在很好,我的事,以后不要再來為難別人。”
沈老爺子眼睛都紅了,看沈南洲要手扶他,生怕沈南洲會從椅上摔下來。
他終于自己站了起來,恨鐵不鋼道:“你哪里很好。你就是固執,沈家就剩你這麼一個了,你是要急死我這個老頭子。”
沈南洲沒應聲,示意明叔攙扶老爺子。
明叔立馬上前,扶著老爺子往病房走。
沈南洲自己推著椅,慢慢跟在后面。
沈南洲慢慢地離開,他想回頭,想看看唐音。
老爺子其實說得對,骨髓也好手也好,大概都救不了他了。
他越來越覺得,活著沒了意思。
向旸上次帶他檢查,說他的心理出了問題,讓他配合也做做心理治療。
他拒絕了,太麻煩了,做這麼多治療干什麼呢?
如果不是唐音帶著小悅來,跟他說小悅不想等他死了,覺得自己背負了人命。
那他連手跟骨髓移植,都不想去做。
浪費時間,也有些多此一舉。
反正結果都一樣,他很清楚。
唐音跟小悅已經和他無關了,他現在唯一還惦記跟放心不下的,也只有沈老爺子了。
不過,應該也沒了多時間,老爺子年紀大了,耗不起多久了。
唐音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很快,收回視線。
看向傅白:“走吧,我們回去了。”
離開醫院,傅白開車,唐音坐在副駕駛上。
兩個人什麼都沒說,傅白直接將車開往自己的住。
那是過去三年里,唐音跟他一起住的地方。
是他們的家。
這段時間,自從唐音恢復記憶,開始陪伴小悅后,他們再沒一起回過那個家。
現在他就自然而然地將車開向那里,就像他們之間,還像那三年里一樣。
沒有旁人的牽扯,他們還是穩定的未婚夫妻,三年如一日,溫馨而平靜的相著。
唐音知道他開車去哪里,但什麼都沒說。
沒開口反對,就是答應了。
半個小時后,車在別墅前院停下來。
傅白下車,過來給唐音開車門:“我門進去吧。”
唐音就跟著他進去,跟那三年里,早就習以為常的一個晚上一樣。
進了玄關門,唐音下高跟鞋,換上鞋柜里的拖鞋。
一切還跟原來一模一樣,鞋子在本來的位置,什麼都是一樣的。
傅白自己也很久沒來住了,但阿姨每天都會過來打掃,到照樣一塵不染。
唐音彎換掉鞋,起時,頭頂就差點撞到了傅白的下。
沒想到他突然站那麼近,下意識要后退時,傅白按住了的肩膀。
他神不安,低眸一瞬不瞬地看著。
“說好了的,不可以原諒他,別回頭看,永遠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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