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的,那年年紀小小,你談天,我笑。
我們并排坐在大樹樹枝上,一起去掏鳥窩,一起去后海挖蚯蚓。
我們一起上課,一起逃課,一起惡作劇,一起哈哈大笑……
可如今,沈七七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昔日里調皮搗蛋的周瘋子,現在卻像是一沒有生命的軀殼,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不笑不怒,似乎隨時都要離開這個世界。
阮皓晟選擇了瞞,那是因為他顧忌到沈七七懷了孩子,醫生曾經囑咐過,孕婦的緒不能起伏太大,更何況沈七七的心臟本就不好。
然而,事與愿違,他又何嘗料到,一個偶然而已,竟然還是被沈七七知曉了!
當沈七七到達軍隊醫療中心的時候,那已經是產檢后第二天,穿了著白的服,純潔得像是個天使,可卻在默默的流淚,為了一個男孩,與從小長到大的男孩!
阮皓晟的心里,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但他明白,有些事,有些人,他永遠也無法從沈七七的心里徹底的摒除掉。
比如,周曉峰!
下車以后,剛進醫療中心,等候多時的周凌晨便連忙迎了出來,半月未見,這位向來不茍言笑的大校,蒼老了許多,甚至連他最的軍裝也是布滿皺褶,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癡人。
“七七,你總算來了!”周凌晨開門見山,直接走到孩兒跟前,將所有希都寄托到的上:“你去勸勸曉峰吧,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了啊!”
“周叔叔……”沈七七心里難過,眼眶里又慢慢的漫起淚水:“對不起,我來晚了!”
“不怪你,不怪你!”周凌晨連連搖頭,一邊又抬頭看向了立在沈七七畔的男人,鄭重的道謝:“謝謝!”
阮皓晟皺皺眉,沒吭聲。
說實話,若是可以選擇的話,他是半點也不想帶沈七七來這里。
昨夜里,這丫頭求了他半宿,又是哭又是鬧的,他也是在萬般無奈之下,才帶這丫頭過來。
“周瘋子呢?他在哪里?”沈七七了四周,有些急迫。
“在二樓!”周凌晨開口,提及自己的兒子,他的聲音頓時便啞了:“他已經醒了一個多星期,也絕食了一個多星期,每天都要靠醫生強行給他輸營養針,可這樣長期下去到底不是個辦法,你和他玩得最好,你多和他說說話,多勸勸他,好嗎?”
周凌晨微微彎下腰,懇求的看著沈七七。
沈七七連想都沒想,便重重的點頭道:“我知道的,周叔叔,我會好好的勸周瘋子的。”
其實,沈七七本就不知道周曉峰如今到底是何狀況。
只知道周瘋子了傷,昏迷了一周多,而更為確切的消息,卻是一無所知。
阮皓晟沒說,自然不知道。
跟著周凌晨上了二樓以后,沈七七意外的在走廊上看到了裴勇。
“裴勇!”沈七七出了聲兒,提步走向裴勇。
蹲在墻邊的男孩,聽到了這聲兒時,下意識的抬頭,當看到沈七七的時候,他明顯一愣,但很快又扯了扯角,淡道:“你來了啊!”
“嗯!”沈七七點點頭,一臉天真的看著裴勇道:“你怎麼不進去陪著周瘋子?”
裴勇皺皺眉,最后苦的道:“曉峰把我們都趕出來了,他不想見到任何人……噢,或許,你例外!”
沈七七覺得奇怪,回頭看了眼周凌晨。
周凌晨也是滿臉的苦,他扯了扯,道:“曉峰的緒很不穩定,我們都不敢刺激他,只有在外面守著了!”
“他脾氣還大!”沈七七笑著嘟囔一句,轉準備推門進病房。
阮皓晟見狀,立馬走上前,準備跟著沈七七一起進去。
卻不料,這時沈七七又忽然轉過頭,看向阮皓晟便道:“我要和我周瘋子講悄悄話,你也不許進來!”
阮皓沉下臉,不悅。
沈七七撇撇,撒:“皓晟……”
“放心吧,七七不會有事的。”裴勇在旁邊開口道,眼眶微微紅了起來:“曉峰他、他不會傷害的!”
裴勇知道,周曉峰喜歡沈七七,別說是傷害,恐怕是罵都舍不得罵一下!
阮皓晟神未變,目的盯著沈七七,半晌后,方才沉聲道:“有事就我,記住了!”
“嗯嗯嗯!”沈七七重重的點頭,微笑著推門進了病房。
可是,當看到里面雪白病床上的男孩時,角邊的那抹笑,卻是再也無法維持了。
病房很寬敞,窗簾大大的拉開,明的灑滿整個房間,雪白的病床就擺在房中央,上面躺著一個面容致的男孩,他臉蒼白如紙,原本一頭烏黑的秀發,如今卻被剃了頭。據說,當時炸彈炸時,周曉峰是臉朝下的趴在地面,他雖然并未破相,可是后腦勺部位卻被炸飛的利刮出一道大口子。
沈七七看到這里,心尖驀地一疼,沒出聲,轉輕輕的把房門帶上。
然而,輕微的關門聲,仍然把床上的男孩驚醒。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周曉峰像是被利刺忽然蟄到一般,猛地就從床上抬起了腦袋,里罵罵咧咧,卻在視線看到沈七七的瞬間,霎時住了,一時之間,臉上的表頗為稽。
“小、小七兒……”男孩訥訥的開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沈七七。
甚至,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忍不住又抬手了眼睛,待他再次抬眸看去時,沈七七依然好端端的站在門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突然間,周曉峰又有些慌起來。
“你、你別過來……”他雙手撐在床上,想逃,可惜也不了。
這個時候,沈七七在猛然發現,蓋在周曉峰下半的被子,平平整整,這代表了……
臉驟然一變,沈七七大步走到床邊,手拉住被褥一角,掀開,卻被周曉峰拉住了手。
“小七兒,別……”
他狼狽的側臥在雪白的病床上,臉蒼白,瓣抖,雙眼卻膽怯又懇求的看著孩兒。
這一刻,沈七七的心,似乎如同刀絞。
“周瘋子……”
還是沒能忍住,沈七七啪嗒啪嗒的掉下眼淚,拉著被褥的小手,慢慢的松開。
“哭什麼,傻小七兒!”周曉峰暗暗地舒了一口氣,努力地撐起上半截子,想替孩兒抹眼淚。可惜,沈七七站得筆直,他試了好幾次,那只手,仍然無法到孩兒流淚的臉頰,就如同他永遠也走不進的心里。
可如今,他也沒了資格,不是嗎?
想到這里,周曉峰不自嘲一笑,不得不緩緩的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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