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熙從小到大都是被捧著、哄著、供著。
哪怕雙殘疾,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可是!
可是!
冷靜自持的江心棠居然這般沒規矩地打他罵他!
他整個人愣住,直到胳膊上傳來劇痛,他回神兒,心里涌出一陣陣的憤怒,想要把江心棠推開,一抬眼看到滿面淚水,眼神中是無盡的悲傷,仿佛了莫大的委屈。
他心頭的怒火瞬間消散,震驚地著。
江心棠持續地發泄著,發泄著發泄就瞥見謝景熙中上的鮮紅,的理智瞬間回籠,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趕扔掉手中的枕頭。
謝景熙看到江心棠手心也在冒,不由一驚。
“我給你包扎!”江心棠胡地抹一把臉上的淚水,跌跌撞撞跑到柜前,慌地打開柜,急急忙忙地抱出藥箱,火速來到謝景熙跟前。
“先包扎你的傷。”謝景熙道。
江心棠仿若未聞,掀起他的袖子,看到了傷口,是婚那日茶碗碎片扎的。
謝景熙一直沒有清理,上面沾著茶碗碎片,模糊的。
江心棠從藥箱里取出竹鑷子,小心翼翼將茶碗碎片夾走。
謝景熙疼的“嘶”一聲。
江心棠聲音發抖:“王爺,你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謝景熙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把茶碗碎片全部清理干凈,江心棠給謝景熙的傷口消毒、上藥、包扎……一切很利落地做完,“撲通”一聲跪在床邊。
“你干什麼?”謝景熙不解地問。
“王爺,我剛才……我、我有罪,請王爺罰。”江心棠一再強調嫁進王府,一定會好好過日子,不會丟宣平侯府的臉面。
可是今日……
今日僅僅因為緒崩塌,就以下犯上,打了謝景熙,出事兒不要,宣平侯府牽連也不要,不想到娘一家跟著遭殃。
“起來,把你的手包扎一下。”謝景熙出聲。
江心棠未。
謝景熙又道:“先包扎一下你的手。”
江心棠手上紗布已經被鮮染紅,但本不在意,徑自道:“王爺,是我打你,與宣平侯府無關,與其他人無關,你可不可以……”
“什麼?”謝景熙問。
“只降罪我一人。”
“可以,你包扎一下傷口。”謝景熙道。
江心棠聞言長長松一口氣,跪著拆紗布、清理傷口、上藥、包扎,將床邊收拾干凈,藥箱放回原,重新站在床邊,等著謝景熙發落自己。
從下午到夕西下,到夜幕降臨,再到夜濃重。
謝景熙直地躺在床上,著頭頂的紗幔,思緒一點點涌上來。
他父親是大魏最尊貴的慶隆帝,母親是大魏最尊貴的皇后,一個哥哥是未來儲君,另一個哥哥當今裕王,他是不可一世的銳王。
長相英俊、文采斐然、武功了得。
從小就活在別人的贊和子的傾慕之中。
他認為自己無所不能,不顧父皇和母后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出征林州,勢要滅掉的敵寇。
他跟著將士們向前沖,與敵寇殺的火熱之時,驚覺中了埋伏。
為了保住同僚,他重傷。
本以為休養幾日就能恢復。
哪知道一日一日過去,他越來越不到自己雙的存在,他心生疑竇,終于在太醫與父皇的一次悄悄對話中得知,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
站不起來了?
他剛滿十七歲就站不起來了?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
他非要站起來!
他雙手用力按住床面,試著下床走一走,結果“撲通”一聲從床上摔下來,整個人像一灘死一樣趴在地上,完全站不起來。
他的大腦一次次命令雙,卻毫沒有用。
他接不了。
他接不了自己的雙就此廢掉,每天從床上翻下來,不停地告訴自己要站起來,要站起來,要站起來。
弄的滿臉、滿、滿地都是。
這時候江靜蕓前來探,看到這一幕,害怕的同時,眼中遮蓋不住的嫌棄和厭惡。
他頓時到極大刺激,失控地抓起凳子就往上砸,往小廝上砸,往丫鬟上砸……讓他們統統滾開,他討厭看到他們眼中的任何緒。
沒錯!
任何緒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他開始一個人躲在臥房,拒絕出門,拒絕用藥,甚至想過了結自己的生命,只是一想到母后傷心的模樣,心中就會不舍。
每天只能像一灘死一樣躺在床上,熬過一日是一日。
期待著有一天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死去,母后應該就不會那麼傷心了吧。
只是他沒有等到死亡的信號,卻等來自己要娶江靜蕓的妹妹江心棠的消息。
可能他雙殘疾后,鬧騰太多次,所以這次的反抗沒有任何作用,但他沒有放棄,繼續與周圍一切對抗。
他嘲諷江心棠,怒吼,甚至拿東西砸,雖然沒有真的砸到,但他真的每日都在攻擊。
直到今日忽然失控,一邊用枕頭砸他,一邊罵他。
他抬眼看到淚流滿面的樣子,一下被震懾住,整個人像是從自憐、自厭、自棄的泥淖中,探出了腦袋,終于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大腦也慢慢清醒過來。
是。
說得是。
他是由著子做事。
他是長的太順利,經不起一丁點的坎坷波折!
無限放大自己的殘疾,沉浸其中,可這世間上有很多人早早丟了命,有人斷又斷手,有人連尸首都找不到,還有的如江心棠所說的四歲沒了父母等等。
他的殘疾真的不算什麼,也不是邊人的錯。
他沒有道理無休無止地折磨著邊人。
他這些日子真的都做錯了……就這樣不知道思考多久,思緒一點點回籠之時,視線里一片漆黑。
他轉眸四顧。
江心棠纖細的影幾乎融黑暗中,安安靜靜的。
“你……”謝景熙出聲道:“夜深了,怎麼還不睡?”
江心棠低頭低聲回:“我在等王爺的罰。”
謝景熙沉默片刻,道:“已經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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