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這樣遠，秦良玉仍一不落地捕捉到男子眸中翻涌的緒。

眼睫輕了一下，雖疑心他是否會因了這番話不再會想法子救，可心里到底還是生出了些快意。

著實沒想到，沈惟弈這樣孤冷又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竟有朝一日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對一個子而不得。

可心深又悄無聲息嘆了一下，惋惜怎麼為宋綢時沒得了這幾分意，否則鎮北將軍府也不會落得那樣的地步。

兩方對壘，蕭穆執了馬鞭，于馬上輕輕一昂頭，前佳人懷，道：“多謝攝政王大量，這人，孤今日便帶走了。”

說完，便馭馬轉。

雍軍看向自家攝政王，卻半晌沒得到回應，以為王爺默許，也都自覺開道。

江贄恰好理好火燒糧草之事匆匆趕來，瞧見的就是這麼一幕。

抬手喚了個小兵過來，問道:“生了何事？”

那小兵戰戰兢兢，卻半晌沒支吾出個所以然來。

雖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瞧見了方才那一幕，可他為下屬，又如何敢妄議王爺的是非。

江贄看出他的猶豫，道：“你說便是，旁人不會知曉。”

小兵左右為難，到底還是抱拳開口道：“侯爺，那馬上之人是大夏太子，他說看上了一個子，要帶走，王爺又好似，和那子有些牽扯。”

這話說得委婉，可江贄還是一瞬便聽懂了。

腦中剛閃過秦良玉的影，便聽得一陣利箭破空聲。

卻是蕭穆走出沒兩步后，卻突然拿了側下屬的弓箭！

秦良玉本還有些不明所以。

可下一瞬，蕭穆竟將這弓箭放到了手里，又將手覆在手上，在耳畔呢喃，如一對有人之間的耳語，可說出來的話，卻讓秦良玉心弦一繃。

他說：“走之前就為你報仇如何？”

說完這話，便驟然回頭，攬著秦良玉的腰，挽弓搭箭。

秦良玉眼睜睜看著箭矢從手中離弦，可人卻被蕭穆制住，半分都不得。

這一箭得突然，在場之人沒人反應過來。

沈惟弈眸子里劃過一抹冷意，卻像早就料到這一出一般，一雙眼直直盯著秦良玉的背影，卻生生了這一箭，正中左肩。

江贄猛得回神，高聲下令，“快，攔住那兩個人！”

他雖也對沈惟弈恨之骨，可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夏的人這樣如若無人之境，傷了他們大雍的人！

只是，士兵們正有所作，便看蕭穆灑出一陣煙霧，轉瞬間，一行人便沒了蹤跡。

沈惟弈左肩淌，可好像又明白了什麼似的，只是黑眸下是掩不住的驚心魄。

江贄也俊眉一皺，自語道：“大夏太子，為何卻對淮谷關地勢了若指掌。”

竟悄無聲息地來，又做足準備地離去！

可只一瞬之間，他又想起方才匆匆一瞥的人，這人，他見過！

那年宋綢突然起了興致，說要從商，倒也沒避諱他，還特意將自己口中才認識的友人拉來給他看，生得風流多不說，一雙眼甚是醒目。

還讓當時的他很是生了些警惕之心。

聽說這人后來也真了番事，楊姓傳遍大雍。

只是沒想到，這人竟是大夏太子！

還有這秦良玉，又為何跟這人有牽扯！

究竟是什麼人？

有將領跑到沈惟弈邊，小心翼翼開口：“王爺，現在該怎麼辦，下帶人去追？”

沈惟弈神冷峻，面上漸漸沒了，一開口，聲音居然是啞的：“你們追不上。”

這淮谷關的地勢，再悉不過，又一向聰慧多計，讓這些人去，如何能找得到。

又接著道：“本王給他們這一次機會，余下的事聽江贄安排。”

說完，軍醫也聞訊趕到，又急匆匆為沈惟弈療起傷來。

這一箭刺得太厲害，深可見骨，沒過多久，沈惟弈便昏迷不醒。

后史記載。

大雍二十六年八月，大夏攻打淮谷關，攝政王率兵對敵，以勝多，用兵如神，后平西侯趕到，大夏更是潰敗而逃。

然，不過幾日，復卷土重來，大夏太子親自帶人夜襲軍營。

只是攝政王早有防范，糧草完好，還生擒了夜襲之人的大半人馬。

可狡兔三窟，到底于混戰中重傷，三日未醒。

結尾還被有心人留了一筆。

說這傷不是為別的，正是與那突然起了聲勢的大夏太子蕭穆相爭一所。

這子生得瓊玉姿，恍若天人，更于大軍中面不改選了那大夏太子而逃。

實在為人稱奇。

出了淮谷關，遠已停了一行人，個個面恭敬，見了蕭穆，更是大氣都不敢，只道：“恭迎太子殿下。”

蕭穆這才將秦良玉帶著下馬，對道：“你不是一直想看遍各地風嗎，等到了大夏，我便帶你去看，北邊大漠，山水連綿，都隨你喜歡。”

秦良玉冷冷一笑，反相譏：“可我到了大夏，只會不自在。”

蕭穆眉梢微揚，意有所指般開口，道：“那你在大雍，在沈惟弈邊，便能自在？”

秦良玉眼神一冷，只覺得眼前之人終于出了真面目。

方才在雍軍面前，雖他所迫，可那一箭從手中出毋庸置疑，任誰看了，這都是個大雍的叛徒。

蕭穆，這是要絕了回大雍的心思。

就算回去了，沈惟弈能不能不計前嫌，接著將當心儀之人不說，那些將沈惟弈奉若神明的百姓的唾沫，也能將淹死。

秦良玉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只道：“方才那一箭，他就算沒躲過去，也不會致死，你不是要為我報仇嗎，為何不直接讓他死！”

蕭穆這才笑了一下，看向秦良玉：“我以為，你也不想他死得這樣簡單。”

“這次，不過是先討個利息而已。”

是啊，他這樣的人，威嚴掃地，又重傷。

這不比當下死了更難？

秦良玉怔住，想起方才煌煌火之中那一雙冷厲的眼，不知為何，心里有些慌，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