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媽媽 辛苦、危險，又賺不到錢。……

“你是做什麽的？”

“無業游民。”

“你是賽車手陳睦, 你甚至有自己的網絡詞條。”

“現在不是了。”

“可這就是你，你就是陳睦。”楊糕擤著鼻涕，“就算退役了, 你也是陳睦。”

“……你說的也對。”陳睦看著前方路況, “但這有什麽用呢？”

楊糕頓了頓，又淚眼婆娑地看向：“姐，你當時痛不痛啊？”

*

還通人的。

其實陳睦也想哭, 忍得眼球那一圈兒生疼, 但是小迷弟因為的輝與傷痛大哭特哭, 又讓覺得有點爽。

在一種詭異的，想哭又不想哭，同時還覺得千萬不能哭的緒中游走。

對，之前怎麽著都行, 但現在可是陳睦！

楊糕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再哭哭啼啼的可要把這個時空的自己開除睦籍：“還行吧, 傷得太重就不知道疼了。”

那邊楊糕剛止住的眼淚“哇”得一聲又落了下來。

*

這就是為什麽陳睦對他怕鬼的事深信不疑。

“行了行了別嚎了，嚎得我頭疼。”陳睦又遞了張紙給他，“沙漠裏頭這麽哭，你還是嫌咱車上水帶多了。”

楊糕本不接的貧, 只關心道：“所以你的腰是那時候傷到的？”

“對……等等，你怎麽知道我傷到腰了？”

“你不是天天喊腰疼嗎？”

“哦……”陳睦暫且接了這個說法, “對啊, 就是傷到了。當時還有骨折，不過已經養好了。有時候想想沒破相沒截肢沒傷到五, 可能也算一種幸運。”

“所以你一直說的你想做的事沒得到父母支持，是指不支持你開賽車？”

“對啊。”

“那覺不支持……也有可原。”

“把你那相機掏出來，我現在就給你砸了。”

*

陳睦大學是學機械工程的, 機緣巧合接了卡丁系列賽，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大學畢業在一家外企汽車公司做管培生，各個部門實習了一圈，了解了整個公司的運作流程後，功混了部門主管。

“所以那時候日子過得其實也還可以，雙休，加班有加班費，工資高，晉升空間也大……”

“上了班不是都雙休嗎？”

“你像是活在夢裏。”

“……那你為什麽辭職？”

“因為領導是頭蠢豬。真的，不怕人蠢，就怕蠢還有點小權，搞那些服從測試就差把狗鏈套我脖子上讓我自己遛自己了。”陳睦說著就來氣，“那時候我每次去比賽想的都是一腳油門創死他，技巧、發力都突飛猛進。然後有一回比完賽沒幾天，一個西裝革履的小夥子就跑來我公司找我，問我願不願意加盟他的車隊。”

楊糕低下頭去：“徐來？”

“對。所以我後來就想，我辭職其實也不全是為了賽車，就算那時候徐來沒出現，我也差不多該辭了。”

“那辭了之後你本來打算做什麽的呢？”

“我哪知道，我就是想辭職而已，不代表我已經想好新去了。”陳睦慨，“所以那個時候徐來能出現真的好的，不然我可能還要迷茫一陣子，因為實在不知道自己不上班還能幹嘛。”

楊糕皺起眉頭：“那如果沒有他的邀請，你就不會去開賽車嗎？”

陳睦被這話問得一愣：“如果沒有他的邀請，我開不了賽車——你知道搞這玩意要花多錢嗎？”

*

陳睦普通家庭出，開卡丁車時期是采用租賃形式參賽，一般來說像這樣的人，即便表現出些許天賦，也與賽車運無緣。

賽車是徹頭徹尾的貴族運，一個普通人如果想要參賽，首先需要一輛賽車，需要湊夠百萬改裝費用，然後還得盡可能迅速地在賽場上嶄頭角。

接著，如果足夠幸運的話，能被贊助商青睞，得到一些贊助，或者加盟一個車隊。

為車隊的車手之後，一切私人生活、來往路費、賽車相關需要的開銷都由車隊負擔，車手什麽都不用心，只需要開車。

但是在抵達CC賽場、為頂級車手之前的日子裏，獲獎得到的那點兒獎金和津，相對于改車、參賽所需費用來說，實在太微薄了。也就是說這是個不斷燒錢的過程，而且沒有人知道是不是只要這錢燒了，盡頭就一定是CC賽場。

同時一旦戰績下，贊助商隨時會斷掉所有贊助，車隊隨時能換人、踢出。

這對車手來說，同樣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即便是徐來這個富二代，想搞職業賽車的話也要怕一怕，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他畢竟不是那種玩一玩尋求刺激的，而是真的有自己的賽車夢在。

于是有著很多顧慮唯獨不缺錢的徐來，和完全沒有顧慮同時也沒有錢的陳睦，組了堅固的聯盟。

不對，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顧慮，陳睦的決定遭到了家裏的強烈反對。

沒人知道為什麽，工作那麽好，平時業餘開卡丁車也讓開了，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領導不喜歡，那不是更應該頑強堅守嗎？就這麽辭職走了，不更是親者痛仇者快嗎？

通出現了巨大的障礙，爸媽說的這些話陳睦本聽不進去，本不理解“他不喜歡你你就逃跑那你也太脆弱了”這句話的邏輯在哪，只想臨走時跟領導比個中指罵他“蠢得跟頭豬一樣”。

其實知道，最後工作接階段，辦公室裏私下會討論辭職去幹嘛了。而那個領導都不用多說什麽，只需要來一句“人家開賽車去啦”，聽者便會搖搖頭出疑又惆悵的笑容。

媽媽則比這些人靠譜多了，一向對汽車不興趣的似乎一夜之間查清了賽車是幹什麽的，如何比賽，如何運作，如何生活，如何賺錢。最後幾乎到了以命相的程度。

那時候的陳睦也和現在的楊糕一樣，一門心思想要證明自己才是對的，要讓所有前同事從新聞上聽到的名字，要媽媽為的就到驕傲。

只可惜最終結果是，翻車的那條新聞鬧得最大，媽媽在勸阻時所說的那些也全部應驗。

媽媽啊，開賽車真的，辛苦、危險，又賺不到錢。

*

楊糕問：“所以你會後悔沒有聽話嗎？”

陳睦說：“這有什麽好後悔的，我現在也還是不聽話啊。”

“那你會後悔開賽車嗎？”

“這也沒什麽好後悔的，我這輩子至還開過6年賽車。”

“不會覺得……那些年的苦都白吃了嗎？”楊糕看向，“如果你一直在那家公司，可能已經事業有。”

“誰稀罕那個事業，誰稀罕那兩個臭錢。”陳睦狠得咬牙切齒，也不知道那公司到底把咋了，“權責不清，管理混，我跟你說這種公司就應該倒閉！”

到這兒楊糕差不多就不想哭了，因為陳睦那個人到中年郁郁不得志的味兒又飄上來了。

但是這也很酷啊，為了夢想義無反顧，賭上自己擁有的一切，哪怕賭得滿盤皆輸孑然一，也還是要繼續生活什麽的……

楊糕的緒有點錯，他現在分不清是因為他喜歡陳睦于是認可的所有行為，還是說這種一意孤行最終導致一無所有真的很酷？

這個問題先放一邊，楊糕還有更費解的事：“但是照這樣說的話，你傷其實和徐來哥沒什麽關系吧？”

“是沒關系啊。”陳睦大方地承認了，“當時純粹就是我開太快了，賴不著旁人。”

“那你為什麽對他那麽壞啊？”

“我對他壞嗎？？？”

*

陳睦人在車中坐，鍋從天上來：“你在說什麽？你才聽我給他打了兩次電話，你怎麽知道我對他壞了？”

楊糕更不明白這還有什麽要解釋的，難道以為自己對人很好嗎：“就是有啊，第一次打電話來你不接，接了還很冷漠；第二次打過來你還跟他吵架……”

“天地良心啊！那是我跟他吵架嗎？難道我單方面兇的，然後就吵起來了？你是沒聽見他是怎麽步步咄咄人的！”陳睦氣得頭昏，“而且都這樣了，難道我還非得好聲好氣跟他說話？難道還要我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給他加油助威希他此次比賽取得好績？”

“可你不是說翻車的事跟他無關嗎？”

“是無關，可我已經不能開車了啊。”陳睦很努力地想跟他說明白這個道理，“你想，原本我們大家是共同努力的車隊，我是其中最重要的車手，現在我傷退了，其他人卻還要前進。我當然不譴責他們的前進，但他們對我不是也應該仁慈點嗎？非要在我面前提比賽、開車、慶祝之類的事兒，你說這不是缺心眼是什麽？他是不是把我想象得太堅強了？”

“哦……是這個意思。”楊糕理解了這個點，但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所以如果徐來哥這次真的奪冠，你是不會為他高興的，是嗎？”

“不會。”陳睦一點磕絆沒打，“為他人鼓掌是種德，但我沒有這個德。就這麽說吧，哪怕是徐來，他得了冠軍跟我又有什麽關系？我只會恨得了冠軍的不是我。”

那就沒辦法了，所以這場翻車帶給的傷痛，其實遠比上的更重。

因為不夠大度的緣故，陳睦不僅失去了健康的，還同時失去了友和，至于親也在一片模糊之中。

楊糕看向：“不會覺得很可惜嗎？”

“就這樣吧。”陳睦說著把車開進關景區，“各走各的關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