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泠在腦子裏消化了好幾遍這句話。

陳濯清給寫過書？

什麽時候的事。

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泠：“什麽書？”

陳濯清很小地哼了句：“你不記得了。”

泠：“……”

有點冤。

的記憶力好像完全沒有這一回事。

只是覺得,如果陳濯清給寫過書的話，多多都會有點印象的。

比起那些名字都不出來的男生，陳濯清這三個字還是知道的。

那時候他是理科班的年級第一,理綜績很好，尤其數學更甚。

他們班的數學老師帶過幾次文科班的課，在泠的班上講課時,口頭禪是“你們千萬別學陳濯清，這裏的步驟省略，直接算出結果。”

多有點凡爾賽的樣子。

一時之間,還分不清這句話是誇還是貶。

後來就是領獎時過他幾次，年總是穿著一規矩的藍白校服，表冷冷淡淡的,好像不太說話的樣子。

那時候泠跟他不，也不好意思搭話，領完獎後就拍照走人。

對陳濯清的印象就是學習好、話有點的理科學霸。

還有，長得還帥的。

這一點比較有。

加上司琦那家夥整天在耳邊念念叨叨，跟說陳濯清的事。

久而久之，對他的記憶就多了點。

泠想起今晚聚會他說的話,問出自己的疑：“陳濯清，你真的，高中就喜歡我了？”

他微轉了下頭，溫熱的瓣到的掌心,親著的手,以一種臣服的姿勢親吻著。

“是。”

泠無法想象，陳濯清怎麽會從高中就喜歡。

明明,兩個人高中的時候都不認識。

的酒讓他的意識不再這麽清醒，那段塵封已久,他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的記憶在此刻有了個缺口。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一個下雨天。”

高一開學前的那個暑假，陳濯清在家附近的便利店找了份兼職。

那時候林卉剛換了份工作，還是試用期，工資一直著沒給，他不想靠陳武賭博贏來的錢學雜費，只能自己想辦法賺錢。

有一天他回家的時候到一只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流浪貓，很瘦，很小只，像營養不良的那種。

他本想當做沒看到，但那只貓沖他喚了一聲。

可能是注意到他停下了腳步，又了好幾聲。

陳濯清翻出口袋，看著還有好幾塊的零錢，返回便利店裏。

他買了火腸，貓咪聞著味很快就湊過來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吃得很急，很快就吃完了。

陳濯清喂完它就想走人，但貓一直跟著他。

年站在黑夜裏，眼睛如墨般，黑不見底。

“我不可能養你的。”

我連自己都養不活。

第二天他又遇到了那只貓，就蹲在便利店門口。

陳濯清下班走人的時候，那只貓又跟了過來。

接連好幾天，都是這樣。

他也是喂完貓就走人。

直到某天下雨，陳濯清下班走人，他撐著傘走下臺階，那只貓像往常一樣跟著他的腳步。

他心一，顧不上什麽，彎腰抱起它。

雨水還是無法避免地沾了貓的發。

似乎是到人類上的暖意，它主朝年的懷裏蹭。

那只貓最終還是被陳濯清帶回了家。

但很快就遭到了陳武的謾罵。

“什麽東西你都敢往家裏帶？髒兮兮的。”

“你有這份心思養貓，還不如出去多賺點錢給老子花。”

“幹脆你這高中也別讀了，家裏沒錢供你上大學。”

陳濯清對這些話習以為常，左耳進右耳出的。

林卉見到倒是沒有反對，問這貓是從哪裏來的。

陳濯清：“撿的。”

林卉溫地笑笑：“難得你有這份心思。”

自己這個兒子沉默寡言的，多了只貓陪陪他倒是好事。

從那天起，陳濯清的日子好像有了些盼頭。

他拿到了兼職的工資，了學雜費，又買了點貓糧回家。

可開學後沒幾天，他有天放完學回家，在家裏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貓的影。

客廳裏的老式電視機滋滋地響，還有陳武嗑著瓜子的聲音。

看到他回來，便讓他做飯去。

林卉從臥室裏出來，頭發淩，角還有點傷，說來做飯。

陳濯清看到的臉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冷聲問道：“他又打你了？”

“沒事。”林卉胡地撥弄著自己的頭發，擋住臉，然後想往廚房那邊走，“我去做飯。”

陳濯清攔住，嗓音幹得厲害：“我問他是不是打你了。”

陳武聽到他帶著點質問的語氣，一下子就很不爽：“吵死了，看個電視都不安聲。”

“跟那只貓一樣，一直在，什麽。”

陳濯清抓到他那句話的關鍵：“貓呢。”

陳武：“扔了。”

他聲音落下的同時，外面一聲驚雷響過，轟隆一聲，天空瞬間下起了磅礴大雨。

“陳武，你真不是人。”

陳濯清看向自己的母親，紅著眼：“這樣的男人，你還指他會改嗎。”

他可以打自己的老婆，可以隨意丟棄一個生命，

在他眼裏，除了錢，什麽都不是。

陳武：“陳濯清，你怎麽跟老子說話的！沒有我你都知道在哪裏投胎呢。”

“就是你出生後老子才生意不順的，你是上天派來克我的吧。”

“兒子有什麽用，還不如兒，以後嫁了還能收多點此彩禮。”

陳濯清不去理會他那些難聽的話，轉就要出門。

林卉挽留著他：“下這麽大雨，你要去哪。”

陳濯清：“找貓。”

林卉：“等雨小點再去吧……”

他沒聽，頭也不回地就走出家門。

瓢潑大雨很快就淋整座城市，陳濯清也不知道地方這麽大他要去哪裏找。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他打工的那間便利店。

心存僥幸，了眼門口那個位置，但還是看見貓。

反倒是有個穿著校服的生站在那裏。

他認出那是深城一中的校服，藍白的，穿在上略顯寬松，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腦後。

旁邊有人走過，讓了下路，轉過頭來時，出全部的五。

皮很白，眉目清秀，掌大的臉，眼睛卻很漂亮，很有亮。

是那種讓人看一眼，就會記住的長相。

泠擡頭看了外面的雨，覺變小了點，便撐著傘走下臺階。

經過門口的垃圾桶時，突然停住了腳步。

一聲很小聲的喵功吸引了的注意力。

低頭看去，這才發現有只貓躺在垃圾堆裏。

它上全是雨水，貓變一撮撮的，瘦弱不堪，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泠沒做他想，下自己上的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只貓。

在手機上搜到了離這裏最近的一家寵醫院。

但寵醫生告訴，說這只貓估計是流浪太久，得了很嚴重的病，就算現在救活了也活不久。

泠：“那還是有希的是嗎？麻煩你們再救一救它，拜托了。”

陳濯清就站在門外，過玻璃窗看著裏面那個一臉著急的生，口裏不知道說著什麽。

沖著醫生雙手合十，微微鞠躬，然後拿著手機往外走。

陳濯清怕被發現自己，移了下位置，走到拐角。

他聽到打電話的聲音，好像是在跟媽媽要錢。

“遇到了一點事，我晚點回去，媽媽你先轉我一點錢。”

“你別擔心，就是路上撿到一只貓，需要做下手。”

“但醫生說可能就不活。”

陳濯清聽到這，微閉了閉眼。

一種無力充斥全。

“但我還是想試一試，救一救它。”

生的說話語調溫溫的，有種溫的力量，“我覺得，每個生命在結束之前的那一刻，都是有意義的，不應該輕言放棄。”

“或許，它也想活下來呢。”

陳濯清突然睜開眼睛。

那一瞬間，就覺是有人在懸崖上拉了他一把。

這種覺，一直維持到林卉死的那一天。

他以為他已經能很平靜地接死亡，但是在看到他母親冰冷的時，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他想跟著去死。

他已經沒有親人了。

這個世界好像也沒有什麽值得他留的了。

但他去學校辦理退學手續的那一天，又遇到了。

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

還是那一藍白的校服，幹淨得不像是這個世界的的人。

背著個書包，走下臺階，步伐輕快，腦後的秀發輕揚，朝著他這邊的方向招招手，笑容燦爛又耀眼。

陳濯清清晰地到自己的心跳像是了一拍。

那是他第一次到的出現。

他灰暗的世界裏，出點微。

而他想要手抓住。

經過他邊時，帶過一陣風，陳濯清僵在原地，聽到跟好友對話的聲音。

“泠，今天學校飯堂的飯菜不好吃，我們出去吃吧。”

“好呀好呀。”

原來的名字泠。

他看著生離開的背影，失神了好一會。

等班裏的老師來找他談話時，他突然改了口：

“老師，我不退學了。”

—

那時候，他還說不清自己對泠是一種什麽樣的覺。

只是在他看不到希的好幾個瞬間，都剛好出現。

他沒有目的地漂浮于海面上，而是他的浮木。

一種奇怪的牽引力讓他開始注意到。

高中那三年，他都會下意識地尋找的影，上學的路上，飯堂裏，場裏，在學校的每一個角落裏。

好像只有看到，他那顆心才會定下來。

這種覺，就一直這樣維持著。

後來看到寧辰經常出現在邊，他産生了一種名占有的緒。

占有，是喜歡一個人最直接的表現。

原來他喜歡。

經他說起，泠的記憶碎片慢慢拼湊，也想起了那天的事。

“可是那只貓，沒能活下來。”

“我知道。”

陳濯清那天一直在寵店門口，也看到了最後的結果。

他帶回家的時候，那只貓的已經很差了。

他不知道，陳武扔它之前，還有沒有發生過別的事。

陳濯清：“你已經盡力了。”

你在它生命中的最後一刻，還在救它。

“那你剛才說的書是怎麽回事？”

陳濯清剛才被泠喂著喝了點醒酒茶，現在人躺在沙發上，跟說著以前的事。

被泠這麽一問，他又繼續說：“高三的百日誓師大會的那天，我寫了封書給你，但是被退了回來。”

泠：“被退了回來？”

陳濯清：“被寧辰退了回來。”

“他跟我說，你們已經在一起了，讓我別去打擾你。”

泠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真的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也沒有收到過陳濯清寫的那封書。

陳濯清著的手在把玩著，臉上沒有什麽緒，像是不怎麽在乎的樣子：“我知道。”

那次跟自己坦白，說從來沒有跟寧辰在一起過。

他就猜到，自己估計是被寧辰騙了。

寧辰大概是看到自己把書塞進泠的桌子，便自作主張地找到他，跟他撒了謊。

——“我和阿泠現在在談，我希你能離遠一點。”

這種正牌男友的警告語氣，陳濯清以為是泠默許他來的，便沒有懷疑寧辰。

那時候學校的人都在傳泠和寧辰在一起了。

他覺得自己的喜歡會給泠帶來困惱，也沒去求證。

後來他想想，即便當時沒有寧辰，泠也不會喜歡他的。

那時候都不認識他。

那封書送出去時他也有猶豫過。

但還是抱著點希，希能看到自己的心意。

泠有點懊惱：“可是，我都沒看過你寫的書。”

那是陳濯清寫給自己的書。

寧辰當時怎麽能私自這樣做。

陳濯清：“你想看？”

泠聽出了他試探的語氣，猜測道：“你還留著？”

他突然站起來，牽住的手走向書房。

滿櫃子的書籍堆積山，陳濯清很有目的地領著走到角落那邊，然後拿出一本藍封面的書。

泠的記憶被喚醒，想起他搬家那天，手上就是拿著這本書，當時看到還有點慌的樣子。

陳濯清翻開一頁，裏面夾著一個信封，的。

封面上寫著“泠收”三個字。

男生的字跡很好看，筆鋒有力，跟現在的相差不大。

陳濯清把那個信封遞給。

泠接過，作有點小心翼翼的，視若珍寶般。

緩緩拆開——

你好，泠。

我是高三一班的陳濯清。

可能你并不認識我，貿然寫這封信給你，有些突然。

有句話你可能聽過很多次，但這是我第一次對別人說。

我喜歡你。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也不知道。

因為我有好多個答案。

大概是在某個下雨天，我看見你穿著校服的影。

又或是在擁的人群裏，我一眼就發現你的存在。

還是與你肩而過時，我屏住呼吸的那一瞬間。

見到你的每一次，我的心跳聲總是不聽話。

我控制不住地想你。

在每晚的夜裏，我的夢中都有你。

我知道我現在做一件明知不可能的事。

但我還是想當一次冒險家。

聽說你高考志願是北深大學，我也是。

如果我考上了，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落款是高三一班陳濯清。

信的容不長，對比泠之前收到的那些，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簡短。

與那些開頭文縐縐，中間一大段容，結尾一般都是“做我朋友”或者“可以做你男朋友”的對比，陳濯清寫的就有所不同。

他寫的是“能不能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直接的，真誠的。

帶著點試探的。

好像又怕被拒絕的。

這就是十八歲的陳濯清給寫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