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伏良人帶了四五個侍婢來,命們徹底清掃長樂殿。
仿佛到了自己家里一樣,毫沒有客氣,命道,“仔細檢查還有沒有那黑寡婦,若是不仔細,日后再發現了一點蛛馬跡,必你們好看。”
蔥白纖細的手指指著地上那一灘燒黑的殘跡,“這燒過的地方,端過水來仔細干凈,不能再看出一丁點兒來。”
又指著榻上那錦衾道,“扔了扔了!換上新的來!”
還將阿姎按在銅鏡前,“你看看,寡淡了什麼樣子?一點都沒有,你真當自己不食人間煙火嗎?”
因白芙走了,長樂殿也無人伺候了,孤零零地坐落在離建章宮遠遠的位置,好似這個人從來不曾存在過。每日不過是簡單梳洗,伯嬴若能給打了水來,便能在殿簡單沐浴。若打不來水,一天也就這麼過去了。
伏良人便人回的花間閣去取胭脂水與首飾來,阿姎笑著攔住,“伏姐姐,我用不著。”
關心的是裴君,因而便問,“伏姐姐,你可有為我打聽裴哥哥的消息?”
伏良人點點頭。
見不說話,阿姎又追問,“他還好嗎?”
伏良人道,“殿下已經賜下了嫁妝,也定了婚期,就在八月十五仲秋節。孟玉槿自從見過裴小侯爺,每日都歡喜地不得了。不過是天子派過來的細作罷了,這天大的好事竟砸到頭上,真是便宜了。”
見阿姎眸黯淡,正瞧著銅鏡怔怔地出神。伏良人又輕聲道,“聽說裴小侯爺也很不好,但殿下拿裴初娉要挾他,他也沒有法子。我若是他,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若是還能見到他,勞煩伏姐姐帶句話。”
“什麼話?”
“告訴他,我在宮里很好,他不必掛念。孟玉槿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喜歡他,定會好好待他。”
伏良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好,我會找可靠的人轉告他。”
正說著話,殿外有人敲門,“表小姐可在?”
阿姎走去開了門,周叔離正立在門外,手里拿著一卷錦帛,見出來忙笑著施了禮,“表小姐,殿下下了詔令。”
他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表達才妥當,只好笑著將錦帛雙手遞了過來。
阿姎接過錦帛,攤開來看去,半晌輕笑一聲,“實在不必。”
伏良人湊過來道,“什麼詔令?”
阿姎趕闔上錦帛,又塞給了周叔離,“我知道了,詔令便不再留了,將軍帶回去吧。”
周叔離只知道詔令要送達下去,但沒遇到過要帶回去的形。他上任時間短,涉獵又廣,相當于是燕王的私人書、護衛,只是又擔著將軍的職務,燕王一聲令下他便要使命必達,達什麼樣不好說,畢竟業務生疏。
他也嘗試過去請教上一任書,但伯嬴只是冷著臉,“我若知道,又怎會住在這馬廄里?”
想想倒也是,他若真懂燕王的心思,又怎會落到如今這番境地,住著馬廄,做人馬夫。周叔離便不好再問下去,無人時亦是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擔憂。
此刻他窘迫地接過詔令,又拿不準主意,竟轉頭問起了伏良人,“采蓮娘子,末將現在是不是該把詔令送回建章宮?”
伏良人哪里知道,拿過錦帛看了,愣怔了一會兒,又塞回周叔離手中,“你自己看著辦唄。”
周叔離苦哈哈地退出去了。
伏良人蹙著眉頭,好似也很犯愁,“殿下竟下詔命你為裴家的螟蛉,如此,你便當真了裴小侯爺的妹妹了。”
阿姎平和笑道,“我是孤,能有個著落也是好事。”
伏良人見神落寞孤寂,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道,“我記得你吃點心果子,我一會兒便吩咐了人做了送來。”
“你還記得我與宴清清初來王宮伴讀,給你講戲文嗎?你還想聽嗎?我給你講好不好?”
“你可知道殿下為何賜我‘采蓮娘子’封號?是因為我在荷花宴中唱了一首采蓮曲,你那日不在,你想不想聽聽,我唱給你聽。”
阿姎笑道,“伏姐姐,你來看我,我已經很歡喜了。”
“你若不嫌我無趣,便陪我坐坐吧。”
伏良人依言坐了下了,見泰然跪坐一側,不免道,“人與人的脾氣秉真能互相傳遞,我坐在你旁,日里的焦慮煩悶竟就不見了,心也慢慢地靜了下來。”
“那麋鹿還是要生活在草原里,若在你這里還好,偏偏芫人要了去,一門心思都在殿下上,哪里顧得上養這東西,聽說已經死了兩頭了。照這樣下去,非要死干凈不可。”
“那麋鹿原是給你的,把鹿養死了,殿下竟沒有責怪,反倒人再去草原上給捉幾只去。”
“我斗不過們,也不想再與們斗。我從前與宴清清不過是小姑娘間的小打小鬧,們四個卻是真刀實槍的。我每天一睜開眼,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每當這時候,我便恨不得從未進過宮來。我呀,是史之,隨便嫁個高門便是正妻嫡母,何苦眼地跑來那四個賤皮子的氣。我糊涂,我母親也糊涂。”
見伏良人十分傷懷,再不似伴讀那時的俏靈了,阿姎握住的手,“殿下待你不好嗎?”
伏良人笑笑,“我不知道好不好。”
阿姎也不知該如何寬,良久又聽伏良人笑著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我的花間閣,雖也聽我唱些采蓮曲,賜我錦華飾,但,但倒像是在躲著那四個。”
伏良人著窗外出神,“我真想有個伴兒啊。”
阿姎輕輕拍拍的手,“伏姐姐,們四個抱一團必不會長久。你若能給他懷上一個孩子,也許會好起來的。”
伏良人點點頭,再也沒怎麼說話。
那幾個侍婢把長樂殿清理得干干凈凈,煥然一新。臨走時,伏良人還留下了兩個侍婢照看,“我把桃枝、桃蔓留給你,們年紀不大,子活潑一些,能陪你說說話。若有什麼想要的,你便吩咐桃枝桃蔓去跟我講。我畢竟是采蓮娘子,除了被蘇采著一頭,倒也是能在殿下跟前說上話的。”
阿姎謝過了伏良人,又見如往常一般銀鈴似得笑起來,“你得我采蓮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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