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國喪已過。
許鶴儀奏請椒房殿皇后下旨,冊封姜姒為太子良媛。
姜姒被納為太子良媛,并不似從前顧念念與沈襄濃嫁進來時那樣十里紅妝大大辦。不過是宮里來人宣了懿旨,在重華大殿行了簡單的冊封儀式。
但那日是姜姒最歡喜的一天。
管樂給換了一胭脂紅曲裾深,又為化了明艷的妝容,梳起高高的發髻,簪了及笄那日許鶴儀親手為簪上的白玉梨花簪。在管樂的心里,姜姒嫁給許鶴儀是最自然不過的事。原本便跟了太子多年,脾氣秉都是極好的。只不過太子先是娶了趙長姝,主東宮后又連納了顧良娣與沈寶林,都是家世顯赫權勢滔天。姜姒哪里比得過,便一直不曾有什麼名分。
管樂侍奉許鶴儀也多年,許鶴儀待姜姒如何,最清楚不過。雖娶了好幾個人,心里也不過只有姜姒一人罷了。
好在,如今倒也算好事多磨。
管樂對著銅鏡中的人兒頻頻笑著點頭,直到滿意了才笑著拉起姜姒的手,“良媛甚穿這樣華貴的,真是好看。”
的手因被沈襄弄傷了,如今還纏著細布。
姜姒亦握管樂的手,粲然笑著,“姑姑,我要嫁給大公子了。”
“是太子殿下。”管樂笑著提醒,“無論到了何時,良媛都要謹記。這才是在宮中立足的長久之道。”
姜姒頷首,那額際垂下來的流蘇便輕輕晃。“姑姑的提點,姜姒不敢忘。”
管樂拉著的手,溫道,“時辰快到了,良媛便隨奴婢去重華殿吧!”
見白芙自顧自坐在席上抱著歡喜,不曾說什麼話,似在想什麼。管樂便問,“良媛的喜事,白芙姑娘可要同去?”
白芙聞言站起來,抱好了歡喜,隨手理了理發髻,一時間笑靨如花,“做姐姐的,哪能不去。”
到了重華殿,許鶴儀一玄袍紅帶已負手立在殿等了。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淵渟岳峙,沂水春風。那是十一年來又敬又的大公子呀!他就立在那里,如芝蘭玉樹,目溫和地看著,似朗月懷。
想來婚嫁迎娶房花燭真是人間喜事,他素日來的病容竟也被心里的歡喜抵得平白消退了七八分。
想必夢也都是假的。
姜姒記得臨去郡的前一日暫住在燕王府中,夜里便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一正紅嫁,嫁進了一座高門大院。嫁進了什麼地方并不知道,只看見墻很高很長,延綿不見盡頭。到了夜里,的夫君穿著一緋紅的長袍推門而,蹬著一雙玄緞靴緩緩走近,掀開的蓋頭,還譏誚是“昌支”。
什麼昌支,可笑,如今已是太子良媛。
萬幸,終究沒有嫁給許之洐。
去歲及笄,也是管樂姑姑引去了大公子府邸的重華樓。那時穿了一正紅的袍子,將長發束起。
到重華樓時,樂者已奏起琴聲,姜姒垂著頭,拖著長長的擺。的腳尖能踢到許鶴儀偶爾飄過來的青擺,只能看見他系著暗紅的腰帶。
那時去的大公子跟前磕頭,雙手扶額緩緩跪下。管樂奉來發釵,許鶴儀接過,斜斜至高高束起的發髻。記得清楚,彼時抬起頭來沖他一笑,他微微有些失神,片刻才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志,順爾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黃耇無疆,天之慶。”
再磕頭拜謝,贊者已奉上醴酒作祭。
姜姒便跪伏在地,恭謹道,“姜姒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那時,看著的大公子,心里有一句話,遲遲不敢說。
“長寰已妝,與君結鴛鴦?”
如今在東宮的重華殿,太子妃顧念念與沈寶林也在。冊封也簡單,但姜姒素來不去計較這些。按管樂的引導,跪在地上聽禮宣讀冊封懿旨。心里歡喜得,一顆心躁不安,兒沒聽清禮宣讀的是什麼,也沒注意顧念念與沈襄濃的神,的眼里、心里,只看見許鶴儀一人。
總算要嫁給許鶴儀,這本是多年來的妄念。便是做不了正妻又怎樣,做他的良媛,已是自己幾世修來的福氣了。
這時禮已宣讀完懿旨,微笑著退到一旁。
的大公子,正笑著朝出手來。
管樂扶起姜姒,便沖著許鶴儀粲然一笑,亦朝他過手去。
“從今日起,你便是孤的良媛。”許鶴儀溫聲說道。
姜姒盈盈他,目流盼。那一刻,姜姒想起了許多。想起他自尸山海中救起,想起他曾給一個淺淺溫的吻,想起他立在梨樹下的笑臉,想起他在靈前握住的手。
想起許之洐曾迫跪在銅鏡前,問,“這樣低賤,可還配得上許鶴儀?”
那時姜姒淚,子微,最終垂了眸子,低低道,“奴不配。”
他便嗤笑,“你當然不配。許鶴儀一向潔自,若見了你這副骯臟放的樣子,只會令他惡心。”
許之洐已經如那朱雀印一樣,深深烙在的心里。
冷不丁想到他,姜姒心里一時郁郁難起來。
管樂笑著引到顧念念跟前,“請姜良媛向太子妃磕頭敬茶。”
姜姒在顧念念前跪伏于地磕了頭,又端起侍婢遞來的茶盞,高高舉過頭頂,“請太子妃用茶。”
顧念念著肚子,笑道,“姜良媛跟在殿下邊多年,如今總算是如愿以償了。往后要好好侍奉殿下,多為殿下延綿子嗣。”
姜姒應道,“謹遵太子妃教誨。”
顧念念這才端起茶盞慢慢啜飲,“這茶呀,可比不得姜良媛點的茶好。”
說著又對許鶴儀笑道,“日后,若要向姜良媛討杯茶喝,殿下可別不舍得。”
許鶴儀只是溫和地笑著向這邊看來。
顧念念又道,“素芫,本宮子重,快扶姜良媛起來。”
素芫便扶起了姜姒,管樂又引姜姒去了沈襄濃跟前,道,“請姜良媛給沈寶林磕頭敬茶。”
姜姒便也向沈襄濃磕頭敬茶,聽沈襄濃長嘆了一口氣,酸溜溜道,“我父親是太傅,我如今也不過才是寶林。姜妹妹不過是個孤,竟也能做上良媛。可見是人各有命,千般不同。”
乍然聽殿外一陣,徐安急急進了殿,附在許鶴儀耳邊道,“燕王殿下來了。”
姜姒心里一凜,下意識朝白芙看去。見白芙抱著歡喜,遠遠地站著。許是離的遠,姜姒辨不明臉上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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