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蝎膏既是差錯,也是極好的紓解手段,我分析過你的,雁來紅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但以防萬一,還是把這個帶上。”
“要徹底杜絕,待你回京,定有辦法。”
泠瑯起道了謝,江琮起也道了謝。
道謝的時候江遠波表十分和,而江琮道謝的時候,江遠波看上去很膈應。
畢竟被親兒子一口一個多謝神醫,實在是不可多得的驗。
泠瑯看著燈火下瑩潤的瓷盒,想到白天的尷尬場面,想笑,又覺得不太好。
視線轉移,停在一只香囊上,香囊旁邊散落著一串佛珠。
香囊由絹布制,里包裹了桂花,外邊沒有半點花樣紋繡。佛珠式樣普通,青灰的顆粒甚至還留著刺。
它們的主人是一一男。
人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因為一些苦痛,和苦痛相關的麗,又十分特別。任誰見識過那樣的力量,都會留下這只并不如何高超的香囊。
男人是個奇怪的和尚,不通佛理,不念經文,滿手殺孽,唯有在祝禱時十分認真,勝過世上任何一位虔誠的信徒。
如今二人已經不知去向,一起消失在茫茫人海。泠瑯和他們或許永遠不會再見,又或許明天上路便會遇見,誰也說不清。
香囊旁邊,是一個古樸簡單的令牌,上書一字,陳。
這是祁州陳家的信,有了它,可以在祁州任何一家客棧得到很好的接待,在任何一座錢莊取出不菲的金銀,更能換得百年的九節鞭世家傾盡全力的一次相助。
泠瑯看著它,像是看到一雙膽怯瑟的眼睛,接著影晃,那雙眼褪盡迷茫,變得堅毅無比。
還有那句淡然而無畏的話。
“陳家的兒本該如此。”
目失神了片刻后,又停在一截枯枝上,它來自煙雨江南,故事關于一座終年云霧纏繞的青山,和隔著青山的兩個人。
泠瑯站在案前,看著這一樁樁件,回想著與之有關的數段人生,苦或是恬淡,新鮮或是陳舊,貪嗔喜惡,和恨仇。
在想,這一路旁觀了一個又一個故事,卻不知道屬于自己的篇章該從何落筆,是不是有些可笑了。
亮一晃,是燈芯炸開燭花,有什麼東西臥在件之中,閃過一道潤的。
泠瑯撥開東西,手指到它,起來,慢慢舉到眼前。
一柄發簪,用青和的玉珠纏繞杏花的模樣,清雅而溫婉。
池邊氤氳的霧,或真或假的淚水,似憐似嘆的關切,夜風中,青年想靠近,卻又放下的手。
泠瑯拿著發簪,微微失了神,與此同時,一只手過來,取過了手中。
頭發被輕輕挽起,溫和細致,春枝般的玉簪別進烏之中,有人從后面擁住,在耳邊說:“夫人甚。”
泠瑯閉上眼,答非所問:“我自己的東西也有很多。”
江琮輕聲說:“以后還會有更多。”
“你知道我在指什麼?”
“我當然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等到時候,我也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
“夫人現在就告訴我這個,我會忍不住一直想那是什麼的。”
“不用一直想,偶爾想就可以。”
“有多偶爾?”
“想我的時候順便想一想。”
江琮笑了聲,好像在責怪明知故言。
燈燭揮滅,暗中,有人啞聲說:“那就是一直想。”
后一日,侯府花園。
泠瑯站在侯夫人黃皖面前,除此之外沒有一個人。
黃皖在沉默,關于泠瑯的世,江琮已經告訴了七七八八,去了絕大多數細節,只輕描淡寫地說,尋仇,所以瞞。
們相對而立,在深秋金黃的庭院之中,彼此沒有說一句話。
最后,黃皖說:“琮兒說,你會用刀。”
泠瑯點點頭,腰上正帶著一把刀,不是李如海的云水,而是秦浮山隨便扔給的九月霜。
黃皖說:“讓我看看。”
泠瑯后退幾步,鞠躬行禮,繼而反手出長刀,刀面迎著秋風,反映出碎霜般的凜冽寒涼。
劈,砍,揮,騰挪,轉圜,踏波踩浪,斷斬流。
一盞茶的時間過,泠瑯停手,微微息著收刀鞘,腳下是氣波震而泛起的灰塵痕跡,后是一樹火紅秋楓。
沒有一片葉波及墜于地。
黃皖說:“好孩子。”
深深凝視著泛紅的臉頰:“前路小心,無論何時,侯府都是你的家。”
泠瑯終究還是因為離別而了傷,不為人,為人的娘。
趴在江琮上,嗚嗚咽咽地說了半晌話,以此為借口討要了許久的好,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下,再醒來時,昨夜傷已經全數忘,只余神清氣爽。
立在晨風中的春華門外,同江琮后的涇川侯夫婦作別,又對江琮說:“就到這里罷!”
江琮頷首,目凝在臉龐,說:“去吧。”
他溫地說:“我看著你。”
泠瑯說:“我自己會騎馬。”
江琮輕笑道:“我想好好看看,夫人是如何會騎馬。”
泠瑯果然決心展現自己高超的馭馬,雙一夾,腰背微伏。青騅長嘶著疾馳而去,發在風中飛揚,于古道上疾馳而去,像水邊稍縱即逝的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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