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討巧的機會，當然不會告訴杜鵑，而是自己取了一柄小團扇，站到榻的另一邊，輕輕為老太太打扇。

曹老太太閉著眼睛也能分辨出這是芍藥，心下不由微嘆，芍藥這丫頭比起旁人來，可要機靈心得多了，這也是喜歡芍藥的原因，可是芍藥卻背叛了，暗中給張氏通消息，真是令寒心。難道是因為看到自己年紀大了，所以要換個靠山了？

想到自己六十大壽臨近，人生七十古來稀，或許真是沒幾年活頭了，老太太不悲從中來，眼角便有些潤。芍藥忙小聲地問道：“老太太可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杜鵑也忙殷勤探問，“老太太有話只管吩咐。”

老太太微張開眼，看了芍藥一眼，轉向杜鵑道：“不用大夫，你去huáng桃巷把印媽媽請過來。”

芍藥神黯然，杜鵑則喜滋滋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不過一個多時辰，就把印媽媽給接進府來。

這位印媽媽是老太太的陪房丫頭，一直深得老太太信任，前幾年老了，腳不靈便，老太太給了恩典，將一家子都除了奴籍，還賞了一套小四合院，了正經良民。印媽媽是打心眼里激老太太，聽說老太太傳喚，知道必定有事，二話不說就跟著杜鵑過來了。進屋的時候，老太太正在歇午，印媽媽便搬了張小杌子坐在榻邊，幫老太太捶。

“你來了？”曹老太太發覺這捶得格外舒服，便睜眼一瞧，果然是印媽媽，含笑朝芍藥杜鵑道：“給印媽媽沏杯好茶，上幾碟時鮮果子，再去廚房說一聲，今日留印媽媽吃個飯。”

杜鵑討巧地道：“茶水和果子早便準備好了。”也知老太太這是要跟印媽媽說話兒，便與芍藥一同福了福，“婢子們去廚房點幾個菜。”然后一同退了出去。

印媽媽笑咪咪地道：“老太太jīng神頭真好，看著四十出頭一般。”

老太太不由得失笑，“你這張貧，我一個六十的老太婆看起來象四十出頭，不是了妖jīng了麼？”心里卻是極用的。

兩人說了會子閑話，老太太這才轉到正題，先是長嘆一聲，“我老了，沒幾年活頭了，如今孫兒孫有了，能抱到重孫自是最好，抱不到也不覺得憾了，唯一放不下心來的就是我那個外孫晚兒。”

印媽媽陪著笑道：“您長命百歲的，晚兒小姐有老太太您關照著，自是有福氣的。”

老太太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哪能長命百歲。你是我邊的老人，我也不瞞你，我那個媳婦啊，我還真是看走了眼，眼皮子淺得很，心也貪得很，晚兒倒是有個主意的，不象清蓮那般弱，這一點很好，可是，我若走了，沒有親朋可依靠勢單力孤，教我怎麼放心得下？”

老太太沒說曹爵爺半句，做母親的人當然是向著兒子的，男人是做大事的，宅里的事不愿多費心思也是有的，況且兒子也有難，張氏是正室，必須要維護正室的尊嚴，免得家里規矩了。

老太太這幾句話，印媽媽便猜出了個大概來，也明白了老太太找來的用意，思索了片刻便道：“老太太若是信得過老奴，老奴就厚著臉皮推薦個人，不知老太太還記不記得老奴的姐姐生一個兒子？古洪興，一家子都是老實本分人，辦事也還gān脆利落，若是老太太想為表小姐選幾房陪房，老奴就厚推薦自家侄子。”

印媽媽的姐姐一家當年是賣給了詹事府詹事陳大人，陳大人辦事不利連貶三級外放到嶺南，都不知有沒有機會再回京，便謀劃著賣些人手。曹老太太也正是想到了這一層，古洪興在陳大人家外院大管事，跟京城里各府老爺、管家都，這些人脈，日后晚兒是用得上的。不過這事總得印媽媽先提，才好又得人又賣人qíng。

兩個老人家就這樣商定了，由爵爺出面把古洪興一家買下來，給俞筱晚當陪房。老太太又請印媽媽幫忙在外頭找個合適的人，打算把芍藥配出府去，印媽媽一一應下，陪老太太用過晚飯，便喜滋滋地回去給老姐姐報信。

出二門的時候，印媽媽正遇上曲媽媽從府外回來，兩人客套一番，便各走各路。

曲媽媽回到雅年堂，先稟報了此番出府辦的大事，“舅老爺說汝那邊他會料理好的，請夫人不必擔心。”又遞上一個蠟封的紙團，“舅老爺說這里有個，極有用的。”

張氏在火盆上化了蠟，看了一眼后，心中大喜，隨即將紙條投火盆，看著它化為灰燼，一張保養得宜的臉滿是yīn險的笑，武姨娘、俞筱晚，我要將你們一網打盡！

曲媽媽想了想，還是將印媽媽府一事稟報給了夫人張氏。

張氏手指敲著桌面，沉了許久，緩緩道：“中秋節才府來請了安，今日又來，必定是有要事，你去打聽打聽。”

曲媽媽連聲應下，沒兩天就打聽出了一個大概，張氏恨得直想摔杯子，手指抖直指著延年堂的方向，大聲問曲媽媽，“你見過這樣的祖母嗎？有好用的人不給自己的孫兒孫，卻給個外孫，傳出去，外人會怎麼看我？說我容不下投親的孤！我哪一點虧待了晚兒？就算是想從晚兒那里盤點銀錢過來，為的不也是曹家的孫子？、居然要這樣壞我的名聲！”

曲媽媽唬得忙跑到門邊探頭探腦查看一番，才又跑回張氏邊，小聲道：“夫人息怒，此事還得爵爺出面才辦得，您不如跟爵爺說道說道，二爺馬上就要仕了，邊也得有會打理的人吶。”

張氏聽后心中一，沒錯，何必跟那個老不死的計較，在爵爺的心中，怕是沒人能比兒子重要，這般得用的人不給兒子給誰？

只不過，從這件事上就能看出，老太太是真心疼這個外孫，張氏瞇著眼睛想了一番，曼聲問曲媽媽，“雅兒學規矩學得如何了？”

曲媽媽一副替小姐打抱不平的樣子，“這個嚴嬤嬤真是個嚴苛的，一個蹲行禮的姿勢，說小姐做得不規范，可憐小姐半蹲半站的一上午，兩肚子都打轉兒了……”

張氏一揮手，“這樣才好！我以前就是太寵著了，才這般不知進退，連惟芳長公主都敢罵，嚴嬤嬤正好替我好好教訓教訓。”說著又讓曲媽媽去翡翠居看一看，若是課程已經結束，便讓兒過來一趟。

曲媽媽領命去了，不多時帶了曹中雅過來。曹中雅一見到張氏就眼圈發紅，扁了扁道：“娘，你一定要幫我把這個嚴嬤嬤趕走……”

“不行！你的確是要好好教訓一下了。”張氏這回差點吃了俞筱晚的大虧，深知心機深沉，以雅兒現在的心智，本不是晚兒的對手，所以半點都不心，“你可知現在外面都是怎麼傳的你？兇悍、無禮！這樣的名聲，你如何許得到好人家？”

此事可是曹中雅的心頭刺，哇地一聲就哭開了，“都是俞筱晚那個不得好死的東西作弄我！”

張氏不是不恨俞筱晚，只是這事兒就事論事，還是雅兒太沒分寸：“雖然是布的局，可只要是有半分眼的人，都會知道王府的人不能得罪，罵他們等于是罵王爺，你倒好，上趕著往人家下好的套子里鉆，還把你表姐給牽扯進來！”

這話當時張氏就說了，曹中雅這些天自己琢磨了，知道是這個理，于是不敢再放聲大哭，一一地裝可憐。

張氏哪里會不心疼自己的兒，見明白過來了，便溫言道：“也不必急，你舅舅已經尋到了大靠山，你表姐這回一定能選上，咱們娘仨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但是，你的為人事一定得改。你看看晚兒，在老太太面前多乖巧，說的話老太太是深信不疑，可你呢？有事沒事地打罵丫頭，平日里又霸道任xing，兩個庶姐都要讓著你，老太太哪里會相信你？”

“我今日喚你來，只為了教你一個詞，忍！如何忍？你就向俞筱晚學，明知景是我派去邊的，明知銀釵是景拿的，卻沒流出一星半點來，就是后面揭穿了，也沒說要將景打發出來。為什麼？就是在忍，因為怕趕走了景，我安排其他人進去，反倒不知道誰是我的人了。

曹中雅想了一歇，默認了張氏的話，卻委曲地道：“難道還要我讓那兩個人不？們是什麼份？”指的是曹中貞和曹中燕兩個。

“沒錯，們是庶出的，可是也姓曹，在老太太看來，也就比你差一點兒，但同樣是的孫！況且，日后你哥哥若想在朝中立足，還得靠你們幾個姐妹結幾門好親事，哄著們，是為了你哥哥，你哥哥好了，你在婆家才有地位！”

曹中雅前前后后尋思了一番，茅塞頓開，“娘說得有道理，兒明白了，兒知道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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