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前坐著兩位風韻猶存的貴婦人,其中一個是諸葛氏,握著太夫人的手,輕聲應道:“嗯,前幾日就想來同您道別的,只是那幾日您不大舒服,怕惹您傷心,傷了子,便只在外頭給您磕了幾個頭。”
太夫人聽了這話,眼圈兒立刻就紅了:“真怕我傷心,就不該走!有我這把老骨頭在,還怕這相府里沒一片天?”
另一位貴婦人是二房的長媳柳氏:“云兒是個好孩子,怕三弟和三弟妹他們傷心,也怕咱們為難,所以才想著一走了之,去找親生的爹娘。”
太夫人怒斥:“三房也是糊涂了!當初做下那害人事兒的又不是云丫頭,是那膽大包天的死奴才!跟云丫頭置什麼氣?人都走了,竟然還瞞著不讓我知曉!”
柳氏勸道:“弟妹也是看月丫頭太可憐了,您也瞧著了,那丫頭黑黑瘦瘦的,頭發也枯黃如草,連咱們府里隨便一個丫鬟都不如,哪里看得出是十三歲的姑娘?畢竟是自己上掉下的,因當年的疏忽遭了這麼多年的罪,一時轉不過彎兒也是理之中。”
“自個兒糊涂怪的了誰?還有臉去遷怒別人!”太夫人想想就忍不住落下淚來:“我的云丫頭喲!養得那麼貴,打小就沒出過遠門,這麼熱的天,憋在馬車里趕路,人都要悶壞咯!還有那個什麼村兒,我聽都沒聽過,還不知是在哪個窮鄉僻壤!”
“也不算太遠,騎馬半個月能跑個來回。”兩人忙聲勸著:“云兒素來聰慧,子骨兒也好,邊又有青檸跟著。帶走的是衛海青,他手里有相爺的手諭,沿途都能留宿驛站。以衛海青的見識手段,定然是照顧云兒周全的,您不要太擔心了,斷不會有事的。”
“連個丫鬟下屬都比他們有良心!”太夫人怒道:“云丫頭聰明漂亮又乖巧孝順!滿京城也找不著幾個比好的,連皇上都夸過!即便不是咱們家嫡親的閨又如何?堂堂相府還養不了一個丫頭了?非得把人往外!”
兩位貴婦人互相對了個眼,再不敢多說什麼,只順著太夫人的心意勸著:“哪有人呢?也就三房一時沒轉過彎兒,我們大家喜歡都來不及呢!老爺同大爺二爺他們都商量過了,想著先讓云兒回去一趟也好,知道了自己的世,總要去見見自個兒的親爹娘。待過些日子,外頭的閑言碎語都過了,咱們再尋個由頭把人接回來,您再繼續寵著。”
兩人好說歹說,才堪堪把太夫人的眼淚給勸住了。
第五章
蘇靜云三人白日里沿著道趕路,夜里便在驛站歇腳。衛海青上有相爺留的書信,沿途可以留宿驛站。
一連數日,均是如此,除了用餐歇息片刻,竟是沒有半點停歇。除了衛海青不顯疲態,蘇靜云和青檸都有些熬不住了,只覺得渾酸,骨頭都快要散架了。
到了第十天,用過午膳再度啟程的時候,衛海青道:“再有兩三個時辰就能到了。”
蘇靜云心下一跳,既松了口氣,又有些張。的家鄉,原來十天就能趕到,還不如相府隨便一避暑山莊遠。上一世,怎麼就沒想著回來看看呢?
青檸倒是沒有那許多的心思,聽說就要到了,頓時歡喜起來,終于不用整日悶在馬車里了。
蘇靜云的家鄉在上溪村,因有一條小溪自山間流下,穿行其中而得名。
上溪村背靠連綿大山,又與道相距不遠,離最近的城鎮也不過十余里的腳程,其實是個好地方。上溪村也確實是個富庶的大村,村里有上百戶人家,還有秀才開設的學堂,在附近十里八鄉都是數得上的。
衛海青在村口停下馬車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天邊紅霞漫天,村里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孩們跑來跑去地玩耍,后頭還跟著幾只貓狗,遠傳來鳴狗吠聲,間或夾雜著獷的呵斥聲,那是誰家的飯了,招呼孩子回家呢。
村口不遠有幾個孩子在嬉鬧,瞧著都是膽大的,看到有陌生人來也不怕,跑過來就問:“你們是什麼人?來干什麼?”
蘇靜云下意識看向衛海青,衛海青變戲法似得從懷里掏出幾顆松子糖,攤開手掌遞過去,笑道:“我們是來找人的,你們能不能告訴我,蘇大海家在那兒?”
幾個孩子互相看一眼,其中個子最高的那個一手,將松子糖一把抓了去,才道:“哦,你就是他們家養在大兒家的閨嗎?”
蘇靜云上前一步,微微躬,道:“我就是,能請你們帶我去我爹娘家嗎?”
那孩子看著蘇靜云,莫名有些小害:“你真漂亮!比大兒家的閨漂亮多了!”
孩子天真直率的夸獎讓蘇靜云一直提著的心稍稍松了些,不由回了個笑容。
“走,走吧,我帶你們去。”那孩子說完,轉就跑,其他幾個人也連忙跟了上去,松子糖還沒分給他們呢!
蘇靜云跟在他們后,也漸漸加快了步子,到最后,不由小跑起來。
一路穿過大半個村子,那幾個孩子才停了下來,蘇靜云抬眼,眼的竟是一棟茅草屋!剛剛一路走來,村里大都是泥房,有不是磚瓦房,茅草房還是第一次瞧見!
眼淚瞬間就盈滿了眼眶,一顆顆地往下掉。上一世被嫁進七皇子的府里之后,蘇靜云是見過爹娘的,一看就知道對方過得十分貧苦,為了見一面甚至在王府門前磕破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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