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命運齒 終

頂層。

過被燒穿的隙向下看, 大門旁邊的景象很清晰。

郁飛塵居高臨下看著那裏發生的一切，也看見白松閉雙眼，念念有詞地拉著安菲爾沖出了大門。速度之快, 恐怕連全速狀態的陳桐都塵莫及。

雖然隔得太遠, 看不清文森特的五, 但從他僵的姿態來看，這人恐怕臉都綠了。

臉都綠了的文森特深呼吸一口氣, 安排所有人依次從大門離開。其它人離開後，文森特回整個堡壘，又看向安菲爾消失的方向, 抉擇之下, 還是離開了大門。

郁飛塵目送他們離開。

如果他是文森特, 不會選擇走掉。但是文森特太在意安菲爾。

他回到核心蒸汽機前, 什麽都沒做，只是看著它一圈複一圈運轉。齒傳就是這個世界運行、演變的唯一方式，初始齒是一切的發端。所以往前轉是繼續, 往後轉是倒回，就像一盤能夠來回播放的磁帶一樣。

就這樣無限向後倒帶，或許總有一天, 它會回到自己最初始的狀態。而他也能目睹一個世界究竟是怎樣演變發展。

文森特說一個世界并沒有如同人一樣的意志，只有求生的本能。但是既然會從外界吸取力量, 會運用那些力量壯大自，也會設計種種結構和關卡, 那郁飛塵覺得它起碼也不能算是一張白紙。或許在他觀看倒帶場景的時候, 這個世界的意志也正在俯視觀察著他。

齒的轉速越來越快。

就這樣過了很久。久到郁飛塵沒耐心計算過了多個周期, 久到整座堡壘的結構和擺設都與以前相比有所移位, 建築規模也小很多。

堡壘忘記了自己曾經的産品, 用了一整節歷史課的時間來讓他們理解自己的寂寞。沒準，它很快就能找回初心了。

但郁飛塵手，輕飄飄將扳扣扳到靜止位置。

這時候他快沒電了，視野逐漸模糊，嗑了一塊鹽心髒來恢複力。

齒靜止了很長時間。郁飛塵再扳，讓它前轉。轉了不短的時間又扳，後轉。

他來來回回，仿佛在扳著玩一樣。而堡壘的核心被他握在手裏，也只能隨著他的作來回變化，像個無奈被圓扁的沙包。

郁飛塵最後按下了停止，他覺自己玩弄得已經夠了。如果有人這麽對他，他不會想讓那人活著。

而自己玩弄了堡壘那麽久，竟然還沒被弄死，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他沒犯規則，堡壘沒辦法殺他；第二種，它不介意被這樣對待。

郁飛塵轉離開頂層，在機械叢林裏穿行，走向歷史課教室的方向。其它所有課程都有嚴格的測試標準，只有歷史課是每個人上了一沓筆記，這件事很特殊，而特殊的事往往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他那時候就想，難道有什麽會思考的東西在背後批改他們的筆記。如果是，那上筆記會不會是堡壘特意留下來的一種通方式？

而現在，堡壘沒殺他，會不會，它想和他談談？

這種事郁飛塵沒把握，他只知道自己倒確實想和堡壘談談。他喜歡這個世界。

走到歷史教室門口，門是開著的，像在等人。

金屬板幻燈片上一片空白，教室最中央的課桌上擺著一張紙，一支筆。郁飛塵在那裏坐下，拿起筆，毫不客氣地在莎草紙上寫下了一句話。

“你能解構自己嗎？”

長久的沉默後，幻燈片滾，新金屬板上什麽圖案都沒有，只有一個碩大的問號。

“？”

郁飛塵：“然後把力量送給我。”

“？？”

“或者直接把整個堡壘送給我。”

“？？？”

隨著三個問號浮現在幻燈片上，整間教室裏忽然泛起刺骨的冰冷寒意，走廊裏原本作為裝飾雕塑的幾個機械偶幽靈般移到了教室門口，死死注視著郁飛塵。

郁飛塵寫：“開個條件。”

長久的靜止。久到又一個周期過去，郁飛塵的再次瀕臨停機。

圖案又變，悉的畫面出現在上面，還是那張忙碌的車間圖，原本該是産品的地方打了個問號。

教室裏寒意深重。那張圖案的蘊意他們早就懂了，這座堡壘想尋回自己最初的産品。

郁飛塵神冷淡，一筆一劃寫字：“別裝了。”

寫完後，幻燈片上的圖案久久沒變。

“我不會幫你找它。”

仍舊未變。

“你也不想回到過去。”

還是沒變，時間就這樣流逝，郁飛塵的也逐漸冰冷僵。堡壘是想耗死他。

他從容地拿出最後一塊鹽心髒給自己補充了力，在紙上寫下：“我不會死。”

對方還是沒靜，郁飛塵繼續空手套白狼。

“跟我走，或繼續掙紮。”

這次，新的幻燈片終于來了。

左側是一個簡筆畫小人，右側是個細的堡壘影，二者之間是個巨大的問號。

仿佛不存在任何語言的隔閡，郁飛塵在看到這圖案的那一刻就讀懂了它的意思。

——你會怎樣對待我？

此前郁飛塵的所有話都不假思索，這次他卻想了很長時間。最終，他在紙上落下一句簡短的陳述。

“我想做你的主人。”

長久的寂靜裏，寒意不知什麽時候悄然散去了。

忽然，新的幻燈片浮現。

笨拙生疏的人類文字，只有寥寥幾劃。

“好。”

整座堡壘，忽然虛化閃的幻影。

郁飛塵驀然擡頭，幻影卻從他旁流雲一樣掠過。眼前一切都收變小，整個視野忽然拔高，眩暈裏，當周圍景象重新清晰，他看見自己竟然置一片漆黑之中。

濃黑的長夜裏，他旁遠遠近近散落著無數閃爍微的碎屑。而他自己，也只是碎屑中尤其渺小的一個。

而當他的視線集中在離自己最近的那個點上時，它緩緩放大展開，是那座鋼鐵堡壘的虛影。

再然後，堡壘化作無數散碎的流，飛舞著融進了他的之中。仿佛是每次解構完後，領取獎勵的景象。

而這次他沒有借助主神的任何力量，整個過程裏只有他和堡壘兩方。

這是他想得到的。永夜之門有個固定的流程，信徒進碎片，得到線索，逃出碎片。逃出一個碎片後，主神的力量恢複了和信徒的聯系，借助線索解構這個碎片，將力量收歸自，然後從中分出一部分作為對信徒的獎賞。

但如果他能自己解構呢？

以前縱然有這種念頭，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因為他既不懂得怎樣真正解構一個碎片，也不知道怎樣獲取那些力量。

他不知道，那些會捕獲人，捕獲外界力量的碎片世界，難道也不知道嗎？

而這座堡壘的存在又那麽特殊，讓郁飛塵想冒險嘗試一次。這也是他讓其它所有人——尤其是文森特和安菲爾先走的原因。

堡壘固然懷念已經消逝的過去，但作為人類創造的機械，它更想要一個能夠控制自己的主人。沒有主人，它永遠不知道該去往何方。

事實證明他沒猜錯。

至于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猜想，不是因為堡壘出了馬腳，而是因為郁飛塵覺得自己和它像。既回不到過去，也不期待未來。

以至于一個陌生人忽然出手，它就跟上了。

我會好好對你，他想。

那些力量他還不會用，但不會一直如此。

收回思緒，郁飛塵繼續看四周，那些微如此薄弱，像飄零的殘屑，而在這漆黑永夜的中央，竟然有一片亮綿延的海洋，灼灼如太。

它疆域如此廣闊，占據了視野的大半，不到盡頭，在最中央燦若白晝的純粹亮外，又散落著無數芒耀眼的點，如千萬條璀璨的紗帶。

正看著那裏，系統的播報聲響起。

“逃生功。”

“未找到可解構世界。”

“回歸通道開啓，10，9，8，7，…3，2，1。”

“本次歷險結束，期待下次歷險與您再見~！”

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著他去往那太的最中央。

明撲面而來。

下一秒，郁飛塵站在了輝冰石廣場的地面上。

站在那裏，他想了很久。想樂園與永夜，也想人、神、碎片與力量。也想被白松強行拽出門外的安菲爾。

直到一只鴿子飛過他眼前。郁飛塵手，殘忍地抓住了它。

離開碎片的時候，白松必然被拉回樂園了，只是不知道現在在哪。郁飛塵打算過會兒再聯系他，現在他要找另一個人。

他對鴿子道：“我找夏森。”

郁飛塵很使用通訊工，因此鴿子不大認得他，歪了歪頭思考後才“咕~”了一聲表示在聯系了。

還沒聯系上，鴿子嚨裏忽然發出一聲：“咕——”

郁飛塵蹙眉，有人在找他。

鴿子開口：“克拉羅斯先生請求通訊。”

郁飛塵：“不接。”

“咕——”

“克拉羅斯先生請求通訊。”

“咕——”

“克拉羅斯先生請求通訊。”

郁飛塵：“接。”

“請選擇通話或文字。”

“文字。”

“咕咕咕咕咕咕——”

咕完之後，鴿子面前浮現懸浮的文字。

“複活日要到了，今天他們要開會，你陪我去。”

郁飛塵覺得迷，他和克拉羅斯真的不。

他回複：“做什麽？”

“墨菲不理我了。”

“樂園的神裏，一向只有他理我。”

“我一個人去，很尷尬。”

郁飛塵：“我沒空。”

克拉羅斯：“你跟我去，這次你做的事，就不會被主神知道。”

郁飛塵思忖片刻，回複了一句：“我做什麽了？”

克拉羅斯：“嘻嘻。”

郁飛塵：“。”

他把鴿子放走，往創生之塔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接收了很多意義不明的目。很多人都看著他，然後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著什麽。上一次有這種待遇還是在莫格羅什掛橫幅慶祝他終于去了永夜之門的時候。

郁飛塵無視那些目，冷漠地上了電梯後，忽然發現創生之塔的電梯按鍵上多了點什麽。

那是一行注釋。

以前，只有戒律之神在的第十二層按鍵旁有注釋，寫著“薩瑟納爾不得。”

現在墨菲在的那一層按鍵旁也多了一行字。

“郁飛塵與克拉羅斯與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