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闊預料的事確實在傅家大院發生了。

傅北山現在退休，不怎麼過問外面的事，加之傅廷提前打過招呼，所以消息得知得晚。

田闊到的時候，傅北山正在發脾氣，罵得很難聽。

賀蘭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一副愁眉苦臉。

田闊被請進客廳后，傅北山的罵聲才停下來，開口就問他，“魏宏什麼況了？”

田闊笑著坐下，拿出一個長條的檀木盒子。

“已經沒什麼大礙，他是被急火攻心才暈倒，臨走時還特意叮囑我一定要給您帶話，請您千萬別氣壞了子。”

傅北山一眼就認出是哪幅畫，他之前管魏宏要了好幾次，買的換的什麼話都提過，魏宏死活不割，這次竟拿出最寶貝的東西。

他高興起來，“他還真是把莊晏當兒子看，自己兒子送去國外讀書，好幾年不歸家他也不管。”

田闊笑瞇瞇沒說話，“展開給您過過目？”

傅北山也很有興致，“去書房。”

賀蘭隨后起去泡茶，不一會兒端著兩杯茶去書房。

傅北山正拿起放大鏡看畫，余見賀蘭把茶杯放在書桌一角，登時怒了，吼道：“你就不能點腦筋，萬一杯子倒，把這幅畫毀了，十個你都賠不起。”

田闊知道傅北山的脾氣，他一個外人在這里，有些尷尬，便寬道：“您放心，我注意著。”

賀蘭又把茶杯端起來，四下看了看，尋找可以放的地方，只是書房只有一個書桌，其他也沒像樣的地方能擺。

傅北山氣急，“你腦子里裝的豆腐渣嗎，你就不知道去端一張凳子進來。”

田闊連忙道：“我去拿。”

賀蘭又把茶杯放下，客氣笑著，“你們忙，我去，我才知道哪里有，餐廳的凳子是凹的，我去拿圓凳。”

田闊沒辦法，只能連道幾聲謝。

傅北山對田闊倒是沒脾氣，頗為嘆氣，“娶這麼個笨婆娘，家都要遭敗。”

田闊實在不好搭言，只能呵呵當沒聽見。

賀蘭回得很快，一張圓凳放在一邊，兩杯茶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彼時已經六點半，賀蘭往書房看了一眼，聲音不大不小道：“我出門了。”

沒有人回應，也不以為意，反而面有些開心，拿上車鑰匙就出門去。

......

陶桂紅在小區門口等到七點，才看到賀蘭的車。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點事耽誤了，來晚了。”賀蘭歉意道。

陶桂紅坐上車，一邊栓安全帶一邊道：“說啥客氣話。家里的事嚴重嗎？”

賀蘭一向準時，這還是頭一次來晚，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要事。

賀蘭本是個沉默寡言的子，但與陶桂紅相識這麼久，的話也多起來。

嘆口氣，“是我兒子，他是吃公家飯的人，今天惹了點麻煩，我家先生氣得不行。”

陶桂紅也懂分寸，不該問的也不會問，只是安了幾句。

兩人正閑聊，賀蘭的電話響了，是傅北山打來的。

賀蘭開著車，藍牙耳機又沒戴，便用車載電話接聽，電話剛接通，就傳來傅北山的怒罵聲。

“你畜生又跑到哪里去了，走都不知道坑一聲，你是死人變的？”

陶桂紅驚得兩眼一瞪，看了一眼顯示屏，寫著“老公”兩個字。

賀蘭聲音聽不出什麼異樣，像是尋常聊天一樣，“我走的時候給你打了招呼，你可能沒聽到。”

傅北山更怒了，“你腦子遭驢踢了，有客人你還去學那勞什子東西，我看你干脆別回了，還回來干什麼，家都不當是家。”

他罵了很多，總之話里話外皆是譴責。

賀蘭也由他罵，跟沒聽到似的，依舊專心開車，直到電話被掛斷。

陶桂紅著拳，心里一口氣堵的不上不下。

知道自己為什麼看賀蘭有種似曾相識的覺，也知道為什麼與賀蘭能聊到一起。

賀蘭嫁的男人有背景，兒子也出息，一直以為是個養尊優的富太太，只是子不爭不搶，也沒有看人低。

可現在才明白，賀蘭與一樣，都算遇人不淑。

罵人的話，陶桂紅從季平昌里聽到過的更難聽的，鄉下人罵人那就是娼啊婦的，季平昌罵人甚至可以臟話不重樣。

陶桂紅慨，“你跟我一樣，都是苦命人。”

賀蘭疑了一瞬，明白了的意思，笑道：“他說話本來就那樣，幾十年我都聽過來了，我不會放在心上。”

陶桂紅忍不住穿，“你那是麻木了。”

賀蘭卻道：“我確實腦子笨，經常做事恍惚，他是著急了才那麼說，我沒放心上，聽過就忘了。”

陶桂紅不贊同，“你腦子好使得很，你是被他吼麻了，腦子不聽自己使喚了。我閨給我說了一個詞，什麼CPU，指的是開口閉口就貶低你，否認你，說你這不行那不好，總之沒有一句好話。

我閨說這是一種神控制手段，長此下去，被控制的人甚至真的會覺得自己這里不好那里不好，把男人當天。”

賀蘭有些迷，“CPU？”又笑了笑，“他習慣了，我也習慣了，這輩子都這麼過來的，我也不當回事。”

陶桂紅太能理解賀蘭的心態，就如當年一樣，面對季平昌，真的就一個詞，麻了。神已經麻到把那些言語辱罵當正常語言來聽。

不過賀蘭與相似，卻也不盡相同，對季平昌只有濃濃的恨意，賀蘭話語里對丈夫全是欽佩和喜歡。

往深了想，這是一種更高的神境界，因為心世界并沒有崩塌，反而覺得一切都很好，超，豁達，海一般寬闊包容的襟，不得不令人佩服。

可這種神卻是建立在常年的神打中，通過自我麻痹，自我救贖，自我和解，自我妥協，最終形這樣一種不怨不恨不惱不急的平和心態。

陶桂紅因為自己經歷過，便更能同，幾十年的委屈、打、辱罵才凝練出這種忘我境界，就算境界再高再深，也不想歌頌。

“我前夫不是個好東西，以前他打我罵我，我都是忍過來，時間久了，我也不當回事，我只要看到孩子長大就心滿意足了。“

賀蘭心下微微一，忽然想起自己剛嫁給傅北山的那幾年，也是這種心態。

那時候傅北山年輕氣盛，火氣比現在還大，氣急了也要打，罵人更是家常便飯，剛開始還會反抗，會罵回去，打回去，可罵不贏，打更打不贏。

后來漸漸想通了，嫁的人功名就，總不能把所有好事都占齊。

那時候唯一的念想，就是看到兩個孩子長大人，家立業。

這也是現在唯一的念想。

“你也不容易。”慨道。

人一旦嫁錯郎，一生不幸。

陶桂紅目欣，“我小兒子種他爸，不，但我大兒厲害，從小就不是逆來順的子，才七歲，就敢跟爸對著罵，還敢拿子去打。”

賀蘭驚訝又笑，“我兒子也是，尤其是他上初高中那會兒，只要回家必定和他爸吵，他爸一說我，他就會幫腔，把他爸氣得掀桌子，鬧得家里飛狗跳。”

陶桂紅也笑，“我就說我們有緣，兒子兒格都這麼像，都心疼媽。我閨長大一點后，還專門調教了一條狗，只要季平昌回去，就放狗咬。”

賀蘭覺得一個孩子能做到這地步，肯定是被慘了，心里不免心疼。

“都說兒是棉襖，你閨確實厲害，這子好，肯定不是個吃虧的主。我兒子懂事后，就不跟他爸吵了。我見不得他們父子吵架，每次幫腔，我五心都了，我跟他爸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本不當回事，有什麼可吵的。”

陶桂紅能理解，季平昌完全不是個人，本不用考慮過日子的事；賀蘭的老公脾氣差是一回事，但挑起了家的重擔。

“可惜我閨有男朋友，不然還可以認識，我閨漂亮得很。”陶桂紅有些慨。

賀蘭噗嗤一笑，“你跟我想法一樣。”

若非已經知道傅廷在外面有孩子了，還真想讓兩人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