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兄長。

又是兄長。

是日聞家的帳子裏, 蕭應決沒有多待。

他果然如他自己所說的，只是看了一眼老太師，然後就趕走了。

至于理由嘛, 沒有別的。

只是因為聞萱的那一句“兄長”。

待到進了聞家的帳子後，蕭應決才知道，聞萱嫡親的二哥聞植，今日秋獵也在。

有聞植在，若是聞萱還在衆目睽睽之下喚他“兄長”, 那蕭應決想, 不必多說, 到時候聞家人的神，也一定是十分彩的。

所以進去之後, 他只是看了一下聞老太師, 與他寒暄了幾句, 便就趕尋借口離開了。

他沒有給聞萱再開口的機會。

是夜回到自己的帳篷裏，蕭應決只覺到一深深的無力。

好像有哪裏出了錯。

但他又說不上來。

總之, 眼下聞萱這聲“兄長”，已經他越來越無所適從, 甚至有了開始害怕和逃避的趨勢。

這不該是一個堂堂帝王該有的狀態。

蕭應決輾轉在榻上，徹夜難眠，只要一閉眼，便會想起聞萱在自己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兄長”。

他與玩鬧，喚他兄長；

他與說笑, 也喚他兄長；

今日這般，他與解圍, 牽的手，卻還是在喚他兄長。

蕭應決覺得自己快要聽不下去了。

明明才這麽幾天, 但這聲“兄長”仿佛已經刻進了聞萱的骨子裏，深固了。

不論什麽場合，不論他剛剛做了什麽，都只有這麽一個稱呼。

可明明前段時日還陛下陛下的可歡了。

蕭應決躺在榻上，雙目茫然，不知道聞萱心底裏對自己的意到底有多，才需要靠著這一聲聲的“兄長”來自我警醒。

聞萱他。

很很他。

蕭應決再一次清楚地了解到這一個事實。

可是他對聞萱呢？

當真只是妹妹嗎？

蕭應決甚至不敢深想，自己對于聞萱的親近之所以那般抗拒，到底是只把當妹妹，還是因為的緣故，所以只能把當妹妹。

若是聞萱的子骨沒病……

頭一次，蕭應決被自己的想法給驚到了。

便像是對聞萱的侮辱，他很想扇自己一掌。

他自己盡量平心靜氣下來，再想想明日秋獵之事。

今日還只是秋獵的第一日，明日才是重頭戲，聞萱是他的貴妃，他明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把隨意地支出去，得帶出去見見一些朝臣和命婦們才行。

到時候，聞萱若是當真繼續這般喚他……

蕭應決頭疼難眠，本以為自己能夠應付自如的，哪想，今朝不過小小的一個下午，便已經足夠他心如死灰了。

他完全不知道，明日的自己到底該怎麽辦。

終于，在輾轉反側了不知道多個來回之後，只聽見安靜的帳子有人起。

蕭應決重新披上外，掀簾走出了自己有著重兵把守的營帳。

—

司天臺選的秋獵的日子，當真相當吉利。

白雲山自前日開始，便就一連數日放晴不說，甚至待到了夜，擡頭便可見漫天繁星，皎皎璀璨，似銀河明。

聞萱是夜也還沒有睡。

正惆悵地趴在自己的枕榻上，想著白日裏的事。

商胥和表明了心跡，可一點兒也不在乎。

只是在想，蕭應決會不會在乎呢？

他那般替撐腰，牽著走，還是只把當妹妹嗎？

雖然妹妹也說的過去，但聞萱總是希冀著能有一些別的愫。

畢竟，他都好久沒有陪睡過覺了呢。

一個人的床榻實在是有些孤單，也不知他到底何時，才會再願意與一起。

龐嬤嬤告訴，要以退為進，可是都了他這麽多日的“兄長”了，他怎麽還不進？

嗅著龐嬤嬤夜裏為自己準備好的熏香，聞萱遲遲等不來蕭應決，漸漸便有些昏昏睡。

看來今日他還是不會來，想，要不還是先睡著好了，反正夢裏什麽都有……

就在當真逐漸開始瞇上眼睛，打算就這麽去會見周公的時候，朦朦朧朧的，聞萱聽見了自己帳突然傳來有人快步走的聲響。

的帳子就在蕭應決的隔壁，與他一樣，都有著重兵把守。

聞萱當然不會以為是什麽人敢擅闖自己的帳篷，只當是龐嬤嬤或者別的什麽丫鬟匆匆進來了。

趴在與宮中寢殿幾乎別無二致的枕榻上，剛要開口，卻忽然察覺自己渾一輕，是被人給打橫抱了起來。

聞萱一驚，慌忙睜開眼睛，于昏暗中窺見措不及防闖進自己帳中的登徒子。

那登徒子，生著一雙劍眉星目，英的鼻梁，看起來有些許涼薄的薄，都和蕭應決長得一模一樣。

與他面面相覷。

而後，被人輕而易舉地連帶著被褥，輕手輕腳地放進了床榻裏側。

蕭應決如是練地在聞萱的側躺下，著頭頂的幕布，僵到視死如歸一般，道：“聞萱，朕有些事想要和你說。”

“兄長想要說什麽？”

聞萱在一陣驚訝過後，捂著自己的小心髒，自床榻上爬坐了起來。

愣愣地看著蕭應決，不知道他這陣仗，是要來做什麽的。

“……”

蕭應決聽見那聲“兄長”，神不免又窒息了一會兒。

眼下，他覺得自己雖然仍舊不能確定自己對聞萱的，但至有一點，他很確定——

他不想聽到聞萱再喚自己“兄長”了！

一點兒也不想！

只見他直接起，捂住了聞萱的瓣，盯著單純又懵懂的目，直接開門見山道：“聞萱，自明日開始，你不許再喚朕兄長了，知不知道？”

“啊？”

聞萱輕了兩下幹淨的睫，眼裏有驚亦有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那便是要喚阿桓哥哥了嘛？”

只聽隔著蕭應決的手掌，輕啓瓣，小聲試探道。

“……”

“也不是這個！”

蕭應決撤下沾染上的氣息的滾燙的手掌，直接俯，濃烈的眉眼近一步迫人地近。

怦——

怦怦————

在幽幽的夜中，聞萱覺得，自己此刻與蕭應決近的，甚至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只見一不的，聽見蕭應決問道：“聞萱，朕是誰？”

聞萱想了想，給出一個蕭應決滿意的答複：“是皇上！”

“皇上本該是你的誰？”蕭應決又循循善道。

聞萱微微睜大杏眸，如同幡然醒悟一般，繼續給出令蕭應決十分滿意的答複：“是夫君！”

見到的小腦袋瓜總算是靈活了一回，蕭應決欣地笑了。

但是還沒等他多笑兩下，卻又見聞萱癟了臉，心傷道：“可是陛下不想做妾的夫君，陛下只想做妾的哥哥……”

“誰說的？”蕭應決眉心跳了一下，立時摁住了聞萱的肩膀，要擡起頭來繼續看著自己。

只聽他堅定道：“聞萱，自即日起，你仍舊是朕的貴妃，從前是朕的錯，朕不該說只把你當妹妹，朕後悔了，行不行？”

“我又不是妹妹了？”

聞萱暈暈乎乎的，不知道蕭應決到底是怎麽想的。

但是見到蕭應決相當鄭重地點了點頭。

遂又小心翼翼道：“可是陛下是我夫君，我同夫君，是要親親，要抱抱的……”

“抱，朕讓你抱——”

蕭應決甚至話都還沒說完，便見到原本在自己前蔫到不行的，迫不及待地帶著一副軀，投奔到了自己的懷裏，與他堅的膛撞了個滿懷。

他措不及防，居然被撞的輕笑了下。

這是得有多著急？

急，很急！

聞萱深深地埋在蕭應決的前，當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般抱過他了。

拼命地貪地呼吸著蕭應決上的氣息，一時間，居然激的有些又想要落淚了。

龐嬤嬤說的沒錯，果然說得沒錯！以退為進是有用的！

蕭應決詫異地著聞萱如此強烈的緒，震驚過後，便就擡手，想要好好地安安。

但是哪想，聞萱又不用他安，很快自己便調整過來。

因為還有更加重要的事要說。

“那做了夫妻，就不能再做回妹妹了的！”

蕭應決垂眸，見到聞萱一邊將自己的淚珠回到眼眶裏，一邊一板一眼地強調道。

“t……”

蕭應決總算是又遲疑了一下。

做了夫妻，便不好再做妹妹了。

開弓可就沒有回頭箭了。

他完全明白聞萱的意思。

他默不作聲的，虛虛攬住窩在自己懷裏的人，久違地俯，嗅了嗅聞萱上常見的那藥香味道。

相比起面對群臣的疑問，相比起再聽見聞萱那一聲又一聲的“兄長”，蕭應決再一次無比確定地想，他眼下，的確是更願意接聞萱每日都要得寸進尺的親近。

至這般的親近，他仔細想來，其實一點兒也不討厭，甚至，還有些久違的貪。

于是他點了點頭。

在他點完頭的剎那，聞萱臉上便就迸發出了許久不曾見到過的笑意。

是勝于白日裏的朝，勝于月下的華，勝于幽夜之中的螢火，勝于雪夜的輝，獨屬于聞萱的，世上最明豔燦爛的那一種笑意。

“太好了！我以為陛下真的要一輩子把我當妹妹了呢！”

絨絨的腦袋再沒有毫顧慮地埋在蕭應決的頸窩裏，就算是在他完全看不到的角落裏，蕭應決也能察覺到，著自己，笑得有多開心。

莫名的，蕭應決也跟著咧笑了下。

好似是終于卸下了一個多日以來的包袱。

褪去滿負擔與力之後，他與聞萱終于再沒有毫芥地相擁。

他覺到了久違的放松。

他了聞萱的後腦勺，早已被梳好披散下來的齊整秀發，便如同瀑布似的，順自他的指間穿過。

他是真的有些想念這般味道。

後知後覺的，蕭應決想。

想念聞萱在自己懷裏的覺，想念聞萱著自己，與自己發纏繞的覺。

前段時日看得見不著也就罷了，眼下人就在自己懷裏。

大掌慢慢圈住細瘦的腰，越來越，越來越，直到他們似乎真的不可分，直到他們之間再容不下一的隙。

蕭應決才複又聞萱的腦袋，道：“好了，朕的話都說完了，秋獵今日只是個開場，明日才是真正的熱鬧，會有很多你想要玩的東西，快些休息吧。”

休息？這便要休息了？

可是他半夜突然跑來說這個，誰休息的著？

若說聞萱適才還是真的有點兒困意，那眼下，絕對是煙消雲散了的。

依依不舍地抱了蕭應決的腰，小聲問道：“那陛下要陪著我睡嘛？”

“……”

蕭應決略微遲疑地再度點了點頭。

這件事，他在起過來的那一刻，便就做好準備了。

聞萱定然是要他陪著睡覺的。

可是他就這般答應了。

聞萱竟然還有點不知足。

什麽循序漸進，什麽以退為進，眼下高興的全然都忘記了。

“那我還想要再親親的……”

黑暗中看不見滿面通紅的臉頰，蕭應決抱著人，僵在原地，似是沒想到會這麽快便就說起這個。

“咳——”

他到底也不是全然做好準備的……

“啊，不能嗎？”聞萱失落的語氣霎時響起在暗夜之下。

蕭應決猶豫的神頓了頓，須臾，不知他的腦海裏又是想起了聞萱何時喚過的一聲“兄長”，他忽然神堅定，仿佛豁出去了一般，道：“那……試試？”

試試？

試試？！！！

聞萱怔怔地看著他的反應，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蕭應決會這麽輕易便就答應。

那，那……

只見悄悄地咬了下自己尚算水潤的瓣，的角一一的，像是想要上前，卻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顧慮。

兩雙純淨的眼眸在黑暗中無聲地對視了一會兒。

見到聞萱來來回回，似是始終不能下定決心要親上來，蕭應決幹脆手，住了有些不太安分的下。

這作仿佛是給聞萱吃了一顆定心丸。

下一瞬，終于鼓起勇氣，朝著蕭應決的瓣了上去。

很短暫的一下。

便像是春日裏的山風，輕拂過滿山紅豔豔的櫻桃，一瞬相，卻又很快分離。

蕭應決其實還是不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

不過這麽短暫的一剎那，他的耳尖又升騰起非比尋常的紅暈。

他想松開聞萱，冷靜一下。

但是他沒有想到，聞萱沒有給自己這個機會。

在下一個瞬間，他便看見，剛剛從自己臉頰上離開一點的聞萱，很快又了回來。

他們鼻尖著鼻尖，臉頰著臉頰，呼吸織又纏繞。

他眨眼，以為這又會是一個簡單的轉瞬即逝的剎那。

但直到時間過了三息，蕭應決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一回，好像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