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聞萱醒來的時候，只覺自己躺在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裏。

迷迷瞪瞪的，抓著一片明黃的被褥，想起自己昨晚來到修文殿的事。

聞萱昨日當真在修文殿裏等了很久。

傍晚的時候，再度遣了人來修文殿請蕭應決用飯，然而，回來的人卻告訴，陛下不在。

整整兩日了，哪裏就來的那麽多巧合，全都不在。聞萱不幹了，當即便就帶著龐嬤嬤，一道來了修文殿。

哪想，蕭應決這回還當真不在。

便只能在偏殿裏頭等他，想著等他回來，一道用個晚飯。

奈何左等右等，蕭應決還是遲遲不回來，便只能自己先用了晚飯，喝完藥再坐在床榻上等他。

原本是想在床榻上裝模作樣地看看賬本的，那樣等蕭應決回來，還能尋個由頭，與他談。

然而捧著賬本左看右看，蕭應決還是遲遲不回來，神本就不及常人，隨著夜越來越深，眼皮子逐漸打架，幹脆就直接躺下休息了。

蕭應決的床榻與的不太一樣，沒有的床榻。

這事聞萱第一次到他的偏殿裏休息的時候便就發現了。

但是蕭應決的床榻上，有一他平日裏上常帶的松針香氣。

像是春日林間最清新高大的那一片樹木，巍巍高聳，碧直穿雲霄。

不苦也不，不熱烈，亦不寡淡疏離。

聞萱練地在榻上滾了兩遭之後，便就枕在他的枕頭上，安心地睡著了。

蕭應決是何時回來的，一點兒不知道。

但是此時此刻著這般悉又溫暖的懷抱，聞萱覺著，這事也沒有必要知道了。

他果然還是願意陪著的，不然，昨夜回來，定就將給趕出去了，或者是直接去別的屋睡了。

靜悄悄地窩在蕭應決懷裏，待到神思逐漸清明之後，角便也隨之漾起了微微的笑意。

悄悄仰頭，看著圈住自己的男人。

聞萱此時此刻正窩在蕭應決的懷裏，如同之前他們每一次一同睡一樣。

的一邊手掌撐在蕭應決的膛上，的腦袋，枕在他的臂彎裏。

渾都裹滿了他的氣息，他的發間，亦纏繞著上最為悉的藥草香味。

這是聞萱覺得最舒適，亦是最安心的姿勢。

因為從前聞萱總是睡得早，醒得遲，所以幾乎從來沒有過見到蕭應決睡的機會。

今日好容易醒的早，聞萱盯著邊人的睡，一看就是好久好久。

仰著腦袋，目一路巡視過蕭應決的臉頰，自瓣往上，到鼻梁，再到眉骨，再到飽滿完的天庭，最後又回到瓣。

盯著他那兩片淡淡的瓣，聞萱突然相當措不及防的，想起自己前幾日親蕭應決的事。

蕭應決……是真的不喜親他嘛？

聞萱不是很確定，也不明白，若是他當真不喜親，那他怎麽還能抱著睡覺呢？

一邊盯著他的瓣，若有所思，一邊在不知不覺間，便就慢慢將腦袋，挪到了越來越靠近他的位置。

差一點點，已經能到蕭應決溫熱的呼吸了；

差一點點，已經將額頭抵著蕭應決的額頭了；

再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就能……

“想幹什麽壞事呢？”

突然，聞萱聽見一陣困倦的聲音。

與額間抵著額間的人，倏爾之間，在與不過方寸的距離，睜開了他的雙眸，定定地瞧著。

“……”

壞事還沒幹呢，就被當場抓包了。

聞萱悄悄地咽了下口水，不顧耳尖突然泛起的紅，道：“沒，沒幹什麽呢，在看陛下的眼睛，陛下的眼睛真好看。”

“哼。”

撒謊也不知道撒的好一點。

他適才明明閉著眼睛，上哪看的眼睛？

蕭應決難得懶散地覷了眼聞萱，閉上雙眸，將的腦袋又往下摁了摁，不至于離自己太近。

他抱著，一時還未從睡意中完全掙出來，不是很想起。

聞萱便就乖覺地在他的懷裏，也不再打擾他。

只是醒都醒了，蕭應決不論是做皇子還是當皇帝，都有它自己相當嚴格的習慣，到了時候，必須起。

于是他閉眸沒多久，到底還是又掀開了眼皮。

聞萱見他是徹底醒了，才終于擡起已經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蕭應決。

“陛下昨夜是何時回來的？”

隨便找了個話頭道。

“哼。”

蕭應決一聽提起這個，便不想起自己昨夜回到寢殿，見到的令他哭笑不得的場景。

他到底還是低估聞萱了。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

這般淺顯的道理，顯然他的貴妃是已經理解得相當徹了。

他不曾回答聞萱的問題，而是一下子錮的腰，懲罰似的得自己極近。

“你這個，爬龍床的壞人！”

他附在的耳邊，一字一字咬的清晰又鄭重。

聞萱只覺自己耳邊一陣麻。

渾不覺打了個激靈，霎時抱蕭應決的脖子，想要反駁自己不是壞人。

“我不是——”

但是……

但是…………

話至一半，聞萱怪異地擡了擡，發現被褥底下，似乎有什麽不太對勁的地方。

“……”

“……”

經由上回的避火圖一事，聞萱知道，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純潔如同小白花一般的了。

的腦子裏多了許多的知識。

龐嬤嬤此前也告訴過，有些事，該循序漸進。

但是……

但是…………

這是不是漸進的，太快了些？

聞萱突然一張小臉漲到紅，一不敢，盯著蕭應決。

“……”

蕭應決終于也反應過來了。

和聞萱躺在一起這麽久，他還從未見過聞萱在這個時候醒來，所以他一時忘記了……

自己在晨間的一些反應……

是不好聞萱知道的……

未盡的談話不需要再有下文。

堂堂帝王一時大腦遲鈍，甚至都不知該如何同自己的貴妃開口解釋。

原本還有些輕微談聲的寢殿之，一時間寂靜到可怕。

終于，只聽騰得一聲，蕭應決自榻上坐了起來，像是一陣疾風般迅速起下榻，背對著聞萱趕開始穿裳，系腰帶，套鞋，作行雲流水，堪稱一氣呵。

聞萱呆呆地自榻上起，後知後覺，渾上下也開始爬滿燥熱。

悄咪咪地拉起床榻上的被子，蓋在了自己的頭頂，把自己如同一只黃金烏一般包裹起來。

寂靜過後的寢殿之，在片刻之間，又做一團。

聞萱躲在被褥底下，隔著明黃的帳子，地盯著蕭應決在外頭著急忙慌的影。

原本還打算晨間與他再溫存溫存的，眼下算是徹底泡了湯。

目不住追隨著蕭應決的影，眼角眸微怔，只覺得眼下有一個詞相當適合形容他——

落荒而逃！

—

原本，這日聞萱是打算直接待在修文殿的，吃住都在那兒，那樣蕭應決就不會再有理由拒絕。

但是今早發生了這般事，思來想去，還是抱著賬本，自己先回到了華疏宮。

龐嬤嬤見回來，便好奇道：“娘娘不是打算在那兒住些日子麽？”

“……”

聞萱一言難盡地著龐嬤嬤，還是頭一回，不知道該怎麽把和蕭應決之間發生的事告訴。

所以幹脆就沒告訴。

只是道：“我覺得有些時候也需要緩一緩。要不嬤嬤，咱們今日先不要請陛下吃飯了吧？”

龐嬤嬤不可置信地看著，自打陪著聞萱宮之後，何曾聽聞萱說過這種話？

“為何？”不解道。

“……我就想一個人吃。”

聞萱低頭嘟噥道。

龐嬤嬤遂認真地打量著自家的小姐，見不知不覺間，耳邊便攀起了古怪的紅暈，到底是過來人的龐嬤嬤，似乎也明白了什麽。

于是這日午時，華疏宮沒有派人去往修文殿。

—

蕭應決坐在修文殿裏，一整個上午都心神不寧。

本來，今日他剛剛收拾了辰王留在上京城裏的一批人，該正是痛快的時候，但眼下，他完全快活不起來。

煩。

很煩。

和聞萱同床共枕這麽久，這是蕭應決第一回在聞萱面前暴出這種事。

但是他也沒有辦法，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也怪聞萱，好端端的，今日突然醒那般早做甚？

他頭疼地靠在椅背上，平日裏再安神不過的龍涎香，眼下并不能他安寧半分，甚至像是催他越來越煩躁的利。

終于，接近正午時分，他人把龍涎香給撤了，換了種烏木沉香。

但還是沒用。

沉香的氣息雖然他能一時安靜下來，但是他只要一想起今日晨間的畫面，便又忍不住渾燥熱。

他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只把聞萱當做是妹妹的話。

眼下發生了這等事，是他t在妹妹面前該暴的嗎？

蕭應決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就像是素來僞裝的極好的謊言被撕開了一個口子，他向下俯瞰，窺見自己其實早就橫流，洶湧澎湃的心。

腐爛不堪。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面對聞萱。

馬上就到該用午飯的時辰了，若是聞萱今日又要尋他去吃飯，那他該怎麽辦？

去嗎？

去的話，他還能同往常一樣，陪正常地午休小憩嗎？

那不去嗎？

不去的話，聞萱會不會又哭起來？鬧起來？那他到時候又該怎麽辦？

蕭應決思索了很久，也沒有找出答案。

終于，午時一到，杜伯魚如期而至，敲響了他的殿門。

蕭應決在他進門的剎那，頭也不擡地回道：“不去！”

杜伯魚頓了下。

“呃，陛下，不是貴妃娘娘的人，是聞將軍的書信到了。”

“……”

蕭應決終于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