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站起，非常瀟灑地擺了擺手：“走了。”

轉過去，萬籟俱寂，白髮蒼蒼的老人，枯瘦的手捂著眼睛，都是淚。

鄒老爺子下車之後，直奔趟菜市場，買了一堆鄒楊吃的菜。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盤算著要給孫子做什麼好吃的。

想想那小子吃自己做的菜時、那狼吞虎嚥的樣子，就覺得走路有勁，就覺得自己還能活好多好多年，給他做飯吃。

鄒明順從兜裏找出鑰匙，等走到楊楊速食店門口，才發現那裏聚集了好多人。

男孩孩都有，他們拿著相機、拍著視頻，裏還在說著：“我們現在在楊楊速食店門口。”

鄒老爺子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閃燈就已經對著自己哢嚓哢嚓，他拿手臂擋了下：“孩子，你們是？”

男孩孩們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老爺子跟自己想像中“英雄的爺爺”這個形象相去甚遠。

他穿著洗得發舊的襯衫，淺長，老大爺標配涼鞋，鞋上似乎還沾著泥土。

一個矮小、臉上帶疤的男人將相機對準他：“爺爺，我們是來吃飯的。”

鄒明順很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孩子，我們這個周不營業。”

帶著疤痕的男人面難：“我們從中午等到現在……”

鄒明順這個年紀的人，都是過來的，所以最看不得孩子挨，尤其是面前這些花裏胡哨的小孩，大多數看起來比自己的孫子還要小。

“你們要是不嫌棄，”鄒老爺子揚了揚手裏的菜，“反正我也要給我孫子做飯，你們一起來吃吧。”

進店之後，男孩孩一直沒有停下拍照，這讓鄒老爺子有些不著頭腦。

照片牆上是鄒楊從小到大，還有特警支隊的合影。

“那個男生好帥啊！”

“哪個？”

“就是冷著臉不笑的那個。”

照片

() 裏的人黑髮黑瞳，眼冷峭鼻樑直，清清冷冷一張俊臉，角微微勾著，眼裏其實沒有半分笑意，整個人像是完全游離在活潑熱鬧的氛圍之外。

有染著頭髮的孩問：“爺爺，這個人是誰呀？”

“這是我孫子的領導，”鄒明順又指了指顧清淮旁邊那張青春無敵的臉，欣道：“這個是我孫子。”

頭髮孩說：“我們知道。”

鄒明順問：“你們是怎麼認識我孫子的呀？同學嗎？”

廚房都是開放的，爺爺做飯沒有戴手套，消毒櫃也沒有運轉，都是家常菜用的鍋碗瓢盆。

頭髮孩出嫌棄的表，沖著同伴翻了個白眼。

同伴一臉假笑：“爺爺，您這個店開了多久啦？”

在他們的鏡頭裏，老爺子打開水龍頭，佝僂著背洗菜：“快二十年了吧。”

兒子去世之後，家裏不再有收來源，他就開了這家楊楊速食店。

店就開在工地附近，有時候看到那些戴著安全帽的農民工，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兒子。

疤痕男眼睛打量四周：“您孫子真的很了不起。”

鄒明順笑笑：“他沒什麼了不起的，按說當員警，還是得上街上去抓壞人，但是我不讓，他就很乖，現在在辦公室給領導寫材料呢。”

眾人面面相覷，這和們在視頻裏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頭髮問：“您孫子是鄒楊對嗎？“

鄒明順：“對啊。”

“您看。”頭髮網紅找出手機裏的視頻。

視頻裏的畫面，普通老百姓只在電影裏見過。

火焰滔天，平地一聲驚雷，穿著排服的人死裏逃生。

老爺子沒戴老花鏡，有些看不清，問道：“這孩子是誰呐？”

下一秒，畫面裏的人摘下了排頭盔，出一張悉而年輕的面孔。

鄒明順手裏的碗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瓷片四濺：“你們認錯人了……”

他慌忙去撿地上的瓷片，手指被割破，卻像是不知道疼，裏低聲喃喃、聲音發：“我們家楊楊是坐辦公室的筆桿子，他哪兒懂什麼拆彈呢……”

-

翌日，特警支隊，相安無事一整天。

鐘意時常因為和顧清淮走得太近而忘了他是個“人民公僕”、“領導幹部”，用時下網路流行的說法，簡直就是“我的制男友”，又或者是“從此高幹文裏的男主都有臉了”。

只可惜，他只是生了一張清俊白皙的臉，偶爾勾著角無聲笑笑的時候簡直就是個溫的世家公子哥，一雙漂亮眼睛仿佛能給人下蠱。

可是不笑冷著臉訓話的時候，沒有哪個形容詞比“顧閻王”更加切了。

就比如現在，訓練場上的顧清淮簡直不當人，只要開口，必是罵人——

“又？瞄準鏡對著通緝犯的時候你也要給我手拍蚊子？”

“那個吊在五樓不下來的，

你是要去救人質還是要人質救你？”

“拎條警犬出來都比你小子作快！”

他聲音不大，就是語氣沉，凶得讓人倒一口冷氣。

今天鐘意還聽喻行說，顧清淮現在除了“顧閻王”還多了個外號——“顧大惡人”。

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不至於吧，顧清淮雖然有點不太正經，但人還是好的啊。

喻行用非常震驚的眼睛看一眼，之後了然道：“那是因為他想泡你。”

泡不泡的有待求證……

但是他就是好的。

下班時間，顧清淮冷聲道：“原地解散。”

被魔鬼折磨的一整天終於結束，反恐突擊隊的各位開心得像撒歡的警犬，鐘意的相機應聲關閉，手脖頸。

頭頂落下影，那人低聲問：“拍好了嗎？”

面前的冷面警蹙著眉、薄抿直線，很不好惹。

鐘意下意識站直口而出：“回隊長，拍、拍好了！”

空氣安靜一瞬，喻行鄒楊他們幾個笑出了聲：“哈哈哈隊長，瞧您把鐘導嚇的！”

鐘意說完，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把自己當他的下屬，瞬間紅一只手足無措的蝦。

顧清淮也被那一句“隊長”得微微一怔，眼底冰雪消融。

鐘意惱怒，忍不住控訴：“都是你太凶了！我說話都結了！”

還好自己不是顧清淮手底下的隊員，不然，一天要哭好多次鼻子。

顧清淮揚眉一笑，眉眼粲然，恍惚之間還有年時的風發意氣。

他問：“晚上想吃什麼？”

說起好吃的，鐘意眼睛亮晶晶：“麻糍？”

顧清淮點頭，冷如霜雪的一張臉，說的卻是：“我帶你去買。”

兩人在工作場合保持著距離，明面上就是導演和紀錄片主人公。

可就是眼神啊表啊讓人覺得是一對黏黏糊糊的小，沒眼看的那種。

此時此刻，反恐突擊隊的小朋友們，拎著排頭盔的拎著排頭盔，全副武裝的全副武裝，訓練結束也不解散，就站在旁邊圍觀。

訓練時間他們怕顧清淮怕得像是老鼠見了貓，但私底下，他們蹬鼻子上臉的本事令人髮指，只要不違反紀律規定，就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

顧清淮眼風一掃，刀子似的：“看什麼看？”

喻行昂著下中氣十足地回：“看隊長那不值錢的樣子！”

鐘意臉頰微燙。

顧清淮對自己和對大家的態度是有一點點不一樣。

勾勾手指，顧清淮便彎下腰，耳朵靠近邊。

鐘意認真道：“以後你跟我說話，也用那種跟他們說話的語氣，不然他們會說你雙標，還會說你‘不值錢’。”

的表相當嚴肅，顧清淮斂起表配合，微微俯問：“依鐘導所見，我應該怎麼做？”

鐘意跟他咬耳朵

：“跟我說話也凶一點，立一下隊長的威嚴，我配合你演戲。”

顧清淮失笑：“我做不到。”

鐘意板著臉瞪圓了眼睛，正道：“你做得到。”

那副替他考慮一本正經的樣子特別好玩，威懾不足，可有餘，顧清淮被看得繳械投降。

這位特警支隊最年輕的、有著“顧閻王”之稱的大隊長，清清嗓子，眉眼冷峻，居高臨下地看著。

而後，用最兇狠的語氣說著最可的話——

“你小子最好給我知道。”

在場反恐突擊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尤其是鐘意冷不丁被凶一句，不自覺地提了口氣，氣兒都不敢了，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面前的人。

顧清淮看著，話說一半就破功，咬著，自己先笑了：“你有多可。”

那含笑的聲線特別好聽，像清泉，敲擊在耳。

意識到他說什麼，鐘意手背擋住臉，眼睛彎彎，瞳孔明亮，睫都有些忽閃忽閃的。

“隊長，不是吧，你也太雙標了！”

“但凡你對我們有對鐘導一半的溫呢？”

“今天的警犬有糧嘍！”

反恐突擊隊的諸位，憤憤不平無可奈何，最後一個一個氣河豚，勾肩搭背離開現場。

鐘意手背蹭過臉頰，那白皙沒有的皮，浮現一層淡淡的，而說話的語調又輕又：“顧清淮，承認吧，你以前肯定騙過特別多孩兒。”

“冤枉，”顧清淮不鹹不淡看一眼，“為什麼這麼說。”

“要不然你怎麼這麼會哄人。”鐘意低頭收拾相機材，角的弧度不住，上的距離全部消失，恍惚之間，還是那個穿藍白校服的小姑娘。

“你不承認就算了。”

“我不會哄人。”

兩人同時開口，清冷和的兩道聲線落在一。

鐘意聽見風聲，也聽見，自己越來越重的心跳聲。

漫天餘暉無邊暈染。

顧清淮一警服，氣質冷淡肅穆到凜冽，這樣看著，是傳聞中戰功赫赫的拆彈專家。

當他低頭看向，目和睫都，清越磁的聲音落在耳邊：“我只是願意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