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霆趕到死亡現場時，陸啟權的尸還在。

他從二十九樓墜落，卻奇跡般保持著尸的完整。

除了下那一灘發黑的跡之外，陸啟霆很難將大哥與死亡聯系到一起。

不管他如何憎恨蘇韻，都不可否認大哥曾是他人生中的救贖。

陸啟權風霽月如謙謙君子。

哪怕他這個當弟弟的做錯事，大哥也只是帶著無奈與寵責備他幾句，再想方設法替他遮掩善后。

蘇韻厭惡他，時常打著的名義變相折磨他，每每這時候，大哥總而出擋在他前。

陸啟霆的記憶里，大哥的背影偉岸高大，像是能替他遮風擋雨的高墻。

哪怕后來他與蘇韻撕破臉，卻依然保守著，沒有告訴陸啟權事的真相。

他不是要如何報復，而是惦念這份兄弟誼，生怕一旦破了窗戶紙，自己便再也沒有了大哥。

可現在，他的大哥死了。

陸啟霆覺得心口一陣陣空，背后也一陣空。

再也沒有人著他的頭頂笑瞇瞇他“老弟”了。

也沒有人如唐僧念經般勸誡他不要肆意妄為胡鬧了。

這世上，真正關心他的兄長，此時化作風化作雨，化作今晚最凄涼的月，永遠的，離開了他。

陸啟權趴在地上，半邊臉被鮮染紅。

那雙細長的眼睛沒有閉上，微微張開著，正好注視著陸啟霆所在的方向，似乎充滿了不甘與憤恨。

警察正在勘察現場。

而不知道是誰走了消息，此時案發現場圍滿了記者，正舉著長槍短炮，將陸啟權慘死的一幕盡數拍攝下來。

甚至還有無良記者懟著陸啟權的臉，一次接著一次按下快門。

自博主也像是蒼蠅般蜂擁而至，打著尋找真相的幌子，利用陸啟權的死來蹭流量漲。

可詭異的是，一向強勢迅速的陸氏財團公關部像是死了一般，沒有半點作。

“陸先生來了！”

人群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陸啟霆循著眾人的視線回頭看，只見一輛林肯轎車停在馬路對面，下一刻，陸寬明步伐踉蹌下了車。

他被兩個保鏢攙扶著走來，人群自發為他讓出了一條道。

夜里，他一改平日的嚴肅霸氣，衫不整神憔悴，儼然就是失去子的慈父。

“啟權！”

遠遠的，陸寬明嘶聲開口，聲音抖到讓在場之人容。

走到陸啟霆邊時，陸寬明停下了腳步。

他握住了陸啟霆的手，哽咽說道：“你……你大哥真的走了嗎？”

陸啟霆面無表，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麼。

父子二人就這麼無聲對視。

即使線黯淡，可陸啟霆還是抓住了陸寬明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冷笑，帶著勝利者的得意與對失敗者的警告。

“陸老先生，有傳言說陸啟權之所以自殺，是因為他發現自己本不是您的親生兒子，您怎麼看？”

有記者圍了過來，將話筒懟到陸寬明面前。

“陸老先生，據說陸啟權妻子的死亡不是偶然，而是被其母親、也又是您的妻子謀害。”

……

這些豪門聞，此時像茶余飯后的談資，被一眾來歷不明的記者當眾捅了出來。

他們臉上帶著興的笑容，全然不在乎警戒線，還躺著一尚有余溫的尸。

那是一條命！

可除了警察之外，似乎早已無人在乎了……

陸寬明深吸一口氣。

他似乎強忍著悲痛，扶住陸啟霆的胳膊。

“啟權死了，那些傳聞不論真假，都不重要了！”

“緣關系沒那麼重要，我與啟權多年的父子不會變，他永遠都是我的長子！”

陸寬明一陣哽咽，甚至還落下幾滴淚。

“我們雖說是豪門，但也決計不會凌駕于法律之上，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們不會包庇任何一個罪犯，哪怕是當家主母！”

……

這一刻，陸啟霆只覺得里倒流。

陸寬明看似在維護陸啟權，實則變相的承認了陸啟權是野種的事實。

哪怕他死了，這個自稱慈父的男人依然要最后捅他一刀，讓已經死去的陸啟權敗名裂。

人群一陣嘩然。

誰人不知陸啟權是陸氏財團的繼承人，當年那些風與榮耀，此時像是反噬的魔咒，狠狠加諸在陸啟權已經僵的軀上。

人們用玩味甚至嘲弄的眼神看著死者，沒有半點悲傷與同。

直到警察皺著眉頭走來，將記者與圍觀群眾驅散。

“陸老先生，在我們沒有調查清楚死者的死亡原因之前，請你不要隨意發表言論！”

警察看著陸寬明說道：“您這樣，我們不得不懷疑您有故意引導輿論的不良機！”

“你們如果懷疑我，可以盡調查我！”

陸寬明又恢復痛失子的悲傷老父親模樣。

他嘶聲說道：“我兒……如果真是冤死，還請警察同志盡快給他討回公道！”

說罷，他巍巍向依舊躺在泊中的陸寬明。

短暫沉默后，他一聲充滿悲痛的“啟權”，竟直暈倒在地。

人群一陣，保鏢們忙不迭將陸寬明抬上了車。

不知哪里刮起了一陣風，挾著樹葉與塵埃漫天飛舞。

有人無意間抬頭，忽然一聲尖。

“樓頂……對面樓頂還站著一個人！”

下一秒，像是為了印證這道聲音，只見一個影自樓頂墜落，在人群的尖聲中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不同于陸啟權完整的尸，對方落地的瞬間，現場一片慘烈。

橫飛，肢四散，像是人間修羅場。

“是蘇韻！是陸啟權的母親！”

一顆頭顱孤零零落在陸啟權邊，即使已經模糊，可還是被辨認出來。

陸啟霆的心猛然一。

他死死盯著蘇韻那張慘淡的臉，腦海里不自覺浮現出一些兒時的記憶。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真相，還以為蘇韻是他的親生母親。

不知道是什麼節日，全家團聚的場合，蘇韻抱著年的他，笑得眉眼溫，一聲一聲叮囑著“啟權，照顧好弟弟”。

那天的蘇韻沒有后來的狠辣與歹毒。

后來的晦人生里，陸啟霆不是沒做過假設。

如果，如果他是蘇韻的親生兒子該多好呢？

可世上沒有如果。

后來的他們走向了仇恨與報復的絕路。

而現在，他了很多年母親的人，被他仇恨許多年的人，七零八散躺在自己面前。

再也……不會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