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照在病房窗戶時，裴胭終于沉沉睡了過去。

眼角還掛著微微的淚，臉著陸啟霆的手心，像是沒有安全的孩子，對他極為依賴。

陸啟霆眉宇間滿是溫。

他的視線沿著致的眉眼一點點往下，最終，落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沉默片刻，陸啟霆另外一只手鉆的病號服下，沒有任何阻攔的，著溫熱的。

隔著薄薄的，是他們那尚未型的孩子正在沉睡。

不過是個小小的胚胎而已，陸啟霆的腦海里已經衍生出許多溫畫面。

像是有無形的線牽連著他的手心，他遲遲不舍得收回，貪婪汲取著短暫的幸福。

久久，陸啟霆小心翼翼將手從裴胭的臉頰下出來。

他俯，起裴胭的病號服，目注視著肚皮片刻，忽而埋首，將臉在了的上。

此時此刻，他們一家三口離得很近很近，而也是唯一一次的團聚。

陸啟霆的肩膀微微抖，他小心翼翼用病號服的角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直到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終于，陸啟霆抬起頭來。

短短幾分鐘，他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漠與高傲，除了微微有些紅的眼角。

替裴胭整理好服，又溫替掖好被角，陸啟霆終于起出了病房。

是眼圈發黑胡子拉碴的張培林。

“查到什麼了？”

陸啟霆的聲音郁，帶著張培林從未見過的戾氣。

“昨晚被裴小姐反殺的兇手，在前一天與柳六見過面！”

張培林沉聲說道：“這個兇手有酒后駕車撞死行人的前科，因為認罪態度好積極賠償爭取到害者家屬的諒解，所以坐了三年牢。”

“而昨晚，他在事發前也喝了酒，我估計如果不是被反殺，他也會以喝醉酒后神志不清來替自己辯解。”

只是這個殺手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弱子反殺，或者說正因為裴胭是個手無縛之力的小孩，他才輕敵上陣，最終死得莫名其妙。

說到這里，張培林忍不住有點崇拜裴胭。

“嘖，這麼一說，裴小姐還真是厲害，不保護了自己，還反殺了施暴者，當真是學習的榜樣！”

陸啟霆冷冰冰掃過張培林，功讓他閉。

“哦，這個兇手是柳六的老鄉！”

張培林接收到陸啟霆警告的眼神，忙不迭轉回正題。

正說著，只見幾個警察出了電梯，與之一起的，還有吳媽。

吳媽是天不亮接到陸啟霆的電話，才知道裴胭出了事在醫院里，匆忙收拾一番趕來，正好在電梯里到警察。

此時忐忑又焦急，遠遠看到陸啟霆的影時，小跑著趕了過來。

“爺，小……”

“沒事，你在這邊照顧，不要離開半步，除了警察之外，不要讓與任何人單獨接！”

陸啟霆看著越來越近的警察，他的眉頭微不可見皺了起來。

吳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到陸啟霆凝重的表，還有已經走到自己后的警察，大概猜到了事的嚴重。

不等再繼續追問，警察已經出示了證件，并闡明他們的目的。

查案子，找裴胭這個當事人做筆錄。

甚至如果不是裴胭條件不允許，按照規定是要將暫時收押，等真相查清洗嫌疑后才能釋放的。

畢竟，殺了人！

陸啟霆表示理解與配合。

他示意吳媽先去病房喚醒裴胭，之后才讓警察進去執行公務。

“陸，你不進去陪著裴小姐？”

張培林看著站在門口的陸啟霆，又忍不住隔著病房門上的玻璃，看著蜷在病床上神惶恐不安的裴胭。

“我有更重要的事！”

比如報仇！

陸啟霆沒有再看裴胭一眼，或者說，他不敢再看一眼。

他生怕自己一回頭看到裴胭滿是痛苦與恐懼的表，就再也邁不開步子了。

深吸一口氣，陸啟霆狠心離開了醫院。

他一上車，就撥通了一個號碼。

“計劃提前，我要柳六立刻馬上去死！”

電話里一陣沉默，片刻對方才說道：“我們手中的證據很充分，將他給警方，法律也可以制裁他的！”

“太慢了，我不想等！”

陸啟霆的聲音森狠厲，他勾著冷笑，像是從地獄里走出來的魔鬼。

“等他死后，再給法律慢慢定罪吧！”

頓了頓，陸啟霆說道：“怎麼？你猶豫了？忘記你的仇恨了嗎？你死去的妻子與未謀面的孩子，他們瞑目了嗎？”

那端的人呼吸猛然變得沉重。

片刻，對方答道：“我知道了！”

陸啟霆將手機扔在一邊，他深吸一口氣，發了車子，很快駛離醫院。

正午時分，江盛華沒有在醫院陪著江黛黛。

他在陵園里，在發妻陳絮的墓碑前，腳下還散著幾頁親子鑒定的文件。

“阿絮，對不起！”

江盛華將額頭抵在墓碑上，聲音嘶啞破碎。

他在這短短幾個月中蒼老了很多，甚至連腰背都不再像從前那麼筆了。

“當年，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不該被柳春雪這個賤人迷了心竅，不顧你的，是將帶回家！”

“我其實不在乎有沒有兒子，可我媽哭著鬧著要抱孫子，甚至還將柳春雪送到我床上，我就了那麼一次，就拿著孕檢報告找上門！”

江盛華哭得聲淚俱下，像是自己才是那個盡委屈的無辜者。

“我沒想過讓取代你的，我只是想圓了我媽的心愿，讓抱上孫子而已，可你非但不愿意接那個孩子，還說什麼我早就沒有生育能力了！”

提到這里，江盛華靠著墓碑，無力坐在地上。

“我那時候才四十不到，怎麼可能沒有生育能力呢？你這話不就是在嘲笑辱我嗎？”

江盛華掃過滿地的文件，從里面找出一張泛黃的男計劃生育手報告。

上面清楚寫著他的名字，報告上的每一個字都告訴他最為可笑的現實。

在他不知的前提下，江瑟瑟出生第二年就被做了永久結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