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突然發現,這個宗師雖然在曆史上沒有留下他的名字,可是手腕之高,卻給剛剛得到功名的自己結結實實的上了一課,葉春秋一臉崇拜的道:“恩師如此保護學生,學生激涕零。”
“嗬……”何提學笑了笑,意味深長看了葉春秋一眼,又拍了拍他的肩:“來日再見。”
葉春秋恍惚了一下,他發現何提學居然朝他不經意的眨了眨眼,那眼中的神居然帶著促狹。
然後,他看到這位大宗師已是整了整冠,步履輕快,走上了碼頭。
碼頭上,無數人高山仰止的目送著這位不畏強暴的提學,一個個高聲挽留,人頭攢,那稱讚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何提學已是登船,腰間不知什麽時候,了一柄油傘,他目看著碼頭,一臉灑,隨著波濤翻滾,船徐徐漾開水花,他的影已是越來越遠。
明日……他就要名江南……不,名天下了吧。
葉春秋抿著,目送著舟船順水而下,翻滾的河水拍打著河堤兩岸,卻很快被此起彼伏的議論下去,聲音中有不甘,有憤怒,有惋惜,也有人意味深長的看著那湍急的河水,似有領悟,於是和葉春秋一樣,若有所思。
而這時候,再沒有人呼喊什麽不公了,一個不畏強暴,與惡人做殊死鬥爭的大宗師,怎麽可能會有不公允的地方呢,連那劉文都是心服口服,沒法兒,來年再考吧。
葉春秋幾乎趁機趕回到客棧,他心久久不能平複,今日接的信息太多了啊,一時之間還難以接,而且他有一個預,這事兒沒完。
……………
北京紫城。
在一偏殿,一聲咆哮嘶聲而起:“他……他……好哪,好哪,真好,這讀書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啊,怎麽讀了書,就會有這樣的花花腸子,缺德啊,真是缺了大德了,咱從未見過如此厚無恥之人!”
跪在殿中的劉瑾幹兒子劉歡瑟瑟發抖,幹爹怒了,這一次是徹底的暴怒。
居然被人耍了,當寧波來的快報送來的時候,幹爹還有些不可置信,誰不曉得今兒是劉公公一手遮天,誰不曉得,連帝師王華都不是幹爹的對手,讓他滾,他不照樣跑去南京玩泥去了嗎?
劉歡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到這殿中暗的空間裏,穿著一欽賜魚服的幹爹握著拳頭紅著眼睛在殿中來回走,而後發出不甘的咆哮,反反複複的念:“呸,不要臉!”
劉歡趕低頭,不敢去看幹爹的怒態。
劉瑾咬牙切齒道:“咱要撕了那狗東西,非要撕了不可,做人怎可缺德至此,怎可如此厚無恥,他……他……居然將咱的私信公布於眾,居然……”
說到這裏,劉瑾的眼淚都要流出來。
招誰惹誰了,做了這麽多年的太監,宮來吃了多苦頭,好不容易翻了,按說好歹現在自己也是一個人吧,辦點小事讓人通融下有什麽,天知道那殺千刀的,居然把自己的書信拿出去嚷嚷,這不是打臉嗎?
劉歡眼看著這樣不是法子:“幹爹,不如索……”
一腳便迎麵飛來,正中劉歡的麵門,踹的劉歡七葷八素,他更冤枉,自己這又是招誰惹誰了。
在地上打了個滾,劉歡忙不迭又趕趴下,磕頭如搗蒜:“兒子死罪。”
劉瑾氣的話都說不出口,隻是如篩糠的看著劉歡。
過不多時,有個小宦魂飛魄散的衝進來:“不妙,不妙了,銀台通政司送去了一大箱的彈劾奏疏往陛下那兒去,都……都是紅頭的奏疏,是彈劾劉公公的。”
劉瑾倒吸口涼氣,山雨來呀。
現在這事兒鬧的人盡皆知,那些史們可想而知早就拳掌了,這一次是新仇舊恨,是要一並來算。
劉瑾覺自己特委屈,不就是寫了封書信嗎?怎麽那些史就好像蒼蠅盯上了臭蛋一樣。
他哪裏曉得,外間的清議早已是沸騰了,何提學的剛正不阿已經染了所有人,現在到都是群激憤,這個時候無論是哪個史,即便是不敢捋劉瑾胡須的,也得乖乖上書罵上幾句,你得合群啊,別人都罵了,你卻不罵,你配做史嗎,你還好意思自稱清流,你要不要臉?
劉瑾現在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劉瑾不道:“那殺千刀的,他的請辭奏疏,陛下還沒有批嗎?”
小宦哭笑不得:“送去了閣,閣的劉公、謝公、李公、焦公都然大怒,也是鬧的厲害呢,幾次要請見陛下,陛下都沒有準,不過遞了條子進去,說是要請辭,若是陛下準了何提學的請辭,他們就辭,不幹了。還說陛下要遠小人,近君子。”
遠小人,小人不就是說自個兒嗎?
可是劉瑾這時候卻時候卻打了個冷戰,他突然覺事沒有這樣簡單,那姓何的,不是素來和謝遷關係不和睦,所以才一直鬱鬱不得誌嗎?可是現在謝遷居然跳出來力保姓何的,劉瑾到四麵楚歌,仿佛天下人都了那姓何的朋友。
更可怕的還不隻如此,問題出在那小宦所提到的焦公上,這焦公乃是焦芳,去年的時候,因為劉瑾鬧得實在不像話,所以有一些大臣串聯起來,想要彈劾劉瑾,本來劉瑾幾乎要大難臨頭,焦芳卻想結劉瑾,暗中讓人給劉瑾私傳了消息,於是劉瑾事先跑去天子麵前哭告,說自己要遭人陷害,這才轉危為安。也正因為如此,劉瑾每日在天子麵前吹風,焦芳這才為了文淵閣大學士,得以位極人臣。
在劉瑾心裏,閣的焦學士可是自己的親戰友啊,萬萬想不到,居然連他也跑去保姓何的了。
劉瑾是何其聰明之人,這時細思恐極,竟有大難臨頭的覺,他萬萬料不到,小小一個提學風淡雲輕的公布一封書信,再上一封請辭的奏疏,就引發了如此嚴重的後果。
“還……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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