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沒見過這位公主,卻時常去太常寺往來傳話,頗有些為崔卿抱不平,只覺是一番好意被輕賤了。
「卿本是好意,公主卻這般……」
話還沒說完,崔循已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既知是公主,安敢妄言?」
侍諾諾,噤了聲。
大多時候,崔循的脾氣都稱得上一個「好」字。
畢竟崔氏偌大一族的事務,都從他這裡過,還有與各家的往來際,沒有為三言兩語又或蒜皮小事介懷的功夫。
自時,崔翁就時常帶他垂釣,往往一坐就是半日,說是能磨子。
究竟有多大用誰也說不準,但崔循年紀漸長,也確實如崔翁所期待的那般從容而穩重。
倒並非喜怒不形於。
而是沒多能緒,令他欣喜,又或是怒的事。
何況蕭窈不過是個年紀輕輕的郎。
崔循並不會因這點冒犯氣惱,也不用旁人口出惡言奉承,非要說的話,他只覺著這位公主有些許驕縱。
想是家中慣得厲害,自小約束,才會養這樣的子。
崔循晚一步來到祈年殿時,葛榮正候在殿外,見著他,立時迎上前道:「聖上眼下還有事沒料理完,令老奴傳話,請勞卿先在東偏殿等候。」
說著,又吩咐一旁的侍:「給崔卿換新茶。」
等安排妥當,葛榮才回往正殿。
才一進門,隔著屏風,便能瞧見公主依舊站在那裡,說話時的火氣更是長了耳朵的都能聽出來。
「……若是要罰,只管衝著我來就是,何必拿青禾下手,殺儆猴給旁人看呢?」
蕭窈並不是為了跟重帝哭鬧而來的,氣歸氣,話說得還算明白:「是從今往後,朝暉殿上下全都由說了算才夠?」
重帝聽一腦說完,眉頭也皺了起來。
昨日鍾媼來回稟時,他說的是公主子並非朝夕之間能掰回來的,徐徐圖之就是。
念勞心,還給了許多賞賜。
哪知道鍾媼的徐徐圖之,竟是從蕭
窈邊的人開刀。
重帝豈會不知自己兒?
蕭窈與青禾深厚,去哪都要帶著,有什麼東西也都分給。若是有什麼事,蕭窈寧願自己跪半日,也絕不將錯推到旁人上。
自武陵到建鄴,鍾媼與蕭窈相的時日也不算短了,但當真不了解蕭窈的脾。
哪怕今日責罰的是蕭窈,打幾戒尺,蕭窈都未必會找到祈年殿來。
能到這地步,實在談不上上心。
並不在乎蕭窈原本如何,也不在乎該如何引導才好,只想拿公主立威。
「世上能我唯命是從的只有阿姊,您的話我尚且半聽半不聽,算什麼!」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重帝不由得點了點蕭窈,失聲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時常奉違。」
葛榮鬆了口氣,端上備好的杏仁酪漿,向蕭窈道:「公主喝些熱飲暖暖子,這一路過來,想必凍壞了。」
蕭窈這才終於挪到重帝書案一側坐了,額邊打的碎發散在臉側,面蒼白,上也沒什麼。
難得著些弱的可憐。
將袖拉下半截,將小臂上的挨的那一下給重帝看:「阿父這裡有藥酒嗎?」
葛榮大吃一驚,連忙吩咐侍取藥箱來。
重帝眉頭皺得愈,也徹底沉了臉。
他不是不知道蕭窈此舉是有意為之,但那紅痕看起來目驚心,他只這麼一個兒了,又豈會不心疼?
重帝親自接了藥酒,吩咐葛榮:「去告訴鍾媼,今後公主的事無需手過問。」
對於鍾媼這樣自恃資歷的人而言,此舉無疑是打在臉上的一掌,也是告訴宮中眾人,不配再教導公主。
「還有朝暉殿的侍從,都換了吧。」蕭窈並沒見好就收,慢吞吞道,「我不想罰他們,卻也不想再留他們。」
葛榮看了眼重帝的反應,會意,隨即應道:「老奴這就去辦。」
重帝為蕭窈上了藥,倚著憑幾,看專心致志地喝熱飲,一時覺著這樣就很好,過會兒又嘆了口氣。
「過幾日班大家宮為你講功課,素有才名、知書達禮,應當不至於此。」重帝語重心長道,「你也收收心,等何時學好了規矩,再出宮也不遲。」
蕭窈冰冷的手漸漸暖和起來,放了碗,認真問:「阿父真想我變那些世家閨秀模樣嗎?」
「我並非說們不好,能寫一手好字、能畫畫,還能彈琴、繡花,都厲害極了。」
「可我本不是那樣的。」
「若要我全都改了,棄了從前喜歡的,費好大功夫學那些不喜歡的……那還是我嗎?」
重帝被這番話給問愣了。
蕭窈阿母生下沒多久,便過了,早些年一直是阿姊蕭容時時陪著,教說話認字,教知事懂禮。
後來蕭容也沒了。
蕭窈大病一場,在姑母羨長公主修養過一年半載。
這位長公主乃是孝惠皇后所出的嫡,行事不羈,我行我素。
這些年始終未曾出嫁,在羨招了個贅婿,還養了幾個伶人。哪怕為此頗詬病,也從未有過要改的意思。
重帝自問是疼這個小兒的,這些年食無憂,隨心所。但也不得不承認,對影響最大的人,或許是長與羨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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