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未落敗，花香依舊，摻進氤氳的氣中，縷縷浸鼻腔，水聲潺潺。

傅則奕抿著，看了面前站著的姑娘頃，須臾，似是發出了聲輕微的嘆息，才再次啟，“如果宗族舊事重提，你要嫁進傅家呢？”

遇辭神忽地頓了一下。

檐外古舊的宮燈在風中晃了一下，撞到廊柱上，隨著輕微的一聲撞擊，暖橙的暈掠過半遮的幕簾，照進了水榭里。

短短的一瞬，線虛映于他眉間。

蜻蜓點水般的一下亮，照亮了他眼底的無奈與疲憊。

遇辭愣怔了許久，腦際有些發懵，沒聽懂，“我——嫁進傅家？”

傅家遇家的婚約是祖制，因遇婉毀了婚約才被迫改祖制的。

可遇家畢竟是過錯方，傅家真要追責那也是沒辦法的，只是兩家關系這般好，不至于因一樁婚事而鬧得不愉快。

可他忽然這麼說，那就是說——

想到這，遇辭忽地一怔，抬眸看向坐于檐下的人。

傅則奕靜靜看了片刻，在讀懂眼底閃爍的言又止后，緩緩移開了目，“是和云錚。”

腦際原本扯起的一弦忽地斷裂，震得發麻。

遇辭雙眸倏地睜大了幾分，而后急忙道：“婚約不是取消了麼，而且——”

與傅云錚也不符合“百年一姻”的祖制。

傅則奕默了片刻，“是，可你們不是祖制聯姻。”

今日傅城他去書房除了公務，還說了另一件事——傅遇兩家的婚事。

本講完公事他就打算走了，傅城卻忽然收了說公事的神態，住了他。

看了他片刻，才道：“你與遇婉的婚事雖沒能結，但你也知道，文老是老輩，比較注重這些祖宗規矩。”

說到這傅城頓了片刻，才接著道：“這段時間公司上下的波，我想你也清楚，他老人家想走，就算留下份，那麼多元老自然也會跟著他走，以你一己之力，什麼都留不住的，可這是祖宗基業，則奕，你還得好好斟酌。”

文老是集團部的元老，但卻不是傅家的人，嚴格論起來應是遇家祖上遠親。

那時傅家祖上建立基業時，他們那一支出手幫了忙，于是代代承襲，到如今已然是公司最能說得上話的東。

他若是走，必然會帶許多元老跟著走，那就代表著傅氏很可能要面臨分裂的風險。

前些日子公司開了好幾場董事會，其實就是為了挽留文老，那一封封不平等的條約，傅則奕簽得一都未猶豫。

但如今看來，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默了片刻，才問：“他要什麼？”

那一句句“祖宗基業”他已聽得麻木。

傅城于靜默中看了他片刻，才道：“聯姻，文老不管怎麼說祖上也是遇家人，或許他老人家要的只是一顆定心丸。”

聽到這番說辭，傅則奕輕笑了聲：“定心丸。”

他點了點頭，眼底譏諷緩緩退去，浮上了層淡然，問了聲：“這次是誰？”

傅城瞧了他一眼，“遇辭。”幾秒停頓后，“和云錚。”

傅則奕微微一頓，神滯怔了片刻后才低聲道：“那也要問過兩人的想法，如果他們不愿意，也不——”

“那就讓他們愿意。”話未完，就被傅城開口打斷，眼眸深深看向他，“一樁婚事罷了。”

一樁婚事罷了。

這是他第二次聽見這個說辭，上次是兩年前，他與遇婉。

這場談的最后是他先出了書房。

*

遇辭兩眼睜得烏圓，眼底一片茫茫怔怔，眼圈微微泛紅之際，低低喚了聲：“小叔。”

傅則奕坐于幾步之外，也靜靜看向，眉心微隆，眼中緒有些復雜，摻雜了太多太多遇辭看不懂的。

“所以我再問你一遍，如果沒有傅家，沒有裕園，你想去哪？”

他的音質依舊朗潤，但卻在這一刻多了沉啞，像是在做什麼決定。

遇辭眼簾緩緩垂下，須臾，眼睫浸出一圈濡時，忽然抬眸看向他，“是不是，這樣就沒人為難你了？”

問得太過認真，盡管泛紅的眼圈閃著漉漉的澤。

傅則奕整個人微微一怔，許久之后才道：“你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遇辭卻忽然咧開角笑了起來，“我說了啊，你和祖在哪我就在哪。”

帶著馨香的晚風吹的擺，邊輕輕過他的料，似春日低垂的楊柳點過湖面，轉瞬即逝，卻惹起漣漪陣陣。

“而且，傅云錚又不一定愿意娶我。”笑得坦然。

接著，許是覺得這般氣氛太過沉重，又道：“他還總是欺負我，嫌棄我兇的。”

說完，似是怕他不信，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頭，“下午秦姨給我盤的頭發，全給他弄了，我自己盤了好幾次，都沒盤出那個效果。”

的眼睛在夜里亮亮的，漉漉的，像是了委屈的小鹿，但還在對他笑。

就在氣氛再次靜下去之時，傅則奕忽然低聲道了句：“過來。”

遇辭神茫怔了一瞬，似是不確定，“嗯？”

他又聲重復了遍：“過來。”

頓了頓，才緩緩往前邁了幾步。

距離拉近，他因坐著，視覺上便比低了些。

傅則奕抬眸看了眼微的頭發，而后將視線緩緩移至的雙眸，了，輕聲開口：“轉過去。”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澈潤亮，遇辭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的轉過了。

水榭外月影靜謐，地照進來。

傅則奕看了遇辭的背影幾秒，視線于發間那支玉簪上停駐片刻，而后偏頭看向手邊石椅上的那方紫檀小盒子。

緩緩撐開手掌，將盒子拿了起來。

扣于指間看了幾秒，輕輕住盒上的古銅小鎖扣，掀開了盒蓋。

而后將里面那支青白玉的簪子拿了出來。

簪碧潤有澤，樣式簡約，只在簪頭雕了株并蓮。

他緩緩站起了。

遇辭覺后靜了許久，在準備轉時，忽然覺一只手輕輕住了發間的簪子，并將之緩緩了出來。

頭發瞬間披散開來，愣了一下，接著，就覺一雙手輕輕攏起了的頭發。

一番纏繞后，簪再次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