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沒錯,人雖然長大了,可兩只手抱著鴨子啃,一副饞相,就跟從來沒吃過一樣,而且對小店引以為傲的梅子醬一口不,我記得!不會錯,不會錯!”
勝楚沉靜道:“有勞了。”便真的收了白蓮鐲,牽了蕭憐往外走。
他腳下踏出一步,立時滿地冰霜泛著凜冽的極寒,飛速蔓延開去,後整個燒鴨店中所有人,不問由來,皆化為冰霜骨灰,紛紛揚揚而下。
蕭憐時至今日,見他殺人,依然打心眼兒裏有種不寒而栗的恐懼,“為何全殺了?”
“他只是個開店的,竟能藏了白蓮鐲七年,必是有人給了他膽子,留著是個禍患,不如順手殺了幹淨。”勝楚有些憾地回一眼巷子深的店鋪,“可惜了做的一手好燒鴨,你那麽吃。”
蕭憐挽著他的手臂,幾乎整個人都要耍賴地掛在他上了,回味著那燒鴨店老板的話,“我真的跟那麽像嗎?”
“有些地方的確相似,”勝楚寵溺地刮了的鼻子,立時覺得這樣容易穿幫,趕補充道:“不過,你們孩子不應該都是這樣嗎?”
哎?勝楚叔叔,你竟然是這樣的直男?你還見過哪個孩子啃燒鴨跟狼一樣的?
蕭憐試探著道:“我跟別的子當然不一樣,倒是有可能真的像。你若是想念,大可將我當,我不介意。”
鼻子上又被狠狠刮了一下,“我介意!”
蕭憐不樂意了,開始吃自己的醋,“怎麽?本太子心甘願給當替,你還覺得辱沒了了?”
勝楚停了腳步,狠狠地揪了的下,“你以為你扮十歲的孩子,我就放過你?再胡言語,剛才你是怎麽吃掉那只鴨子的,我就怎麽吃掉你!”
“……”蕭憐立刻老實了,幹地笑了笑,著鼻子,好吧,這個話題,我們以後再聊。
他帶著,游游,穿過一城又一城,沿途見什麽買什麽,說什麽是什麽。
“楚郎,那是什麽?”
“雪花糖。”
“我想吃。”
“好。”
于是蕭憐抱著滿滿一大捧雪花糖。
“楚郎,那是什麽?”
“抖空竹。”
“我也想試試。”
“好。”
于是抖空竹的攤子邊兒上,圍滿了看蕭憐花式賣藝的人。
一直玩到深夜,街上人跡漸散,某人便開始哼唧,“楚郎,我累了。”
“背你。”
“好!”
蕭憐也不客氣,蹭的就跳到他背上,由著這個神仙一樣的人,背著走,至于去哪兒,就不關的事了。
趴在他的背上,昏昏睡,嗅著他頭發上的香氣,喃喃道:“你以前也經常這樣陪著玩,再背著回白蓮宮嗎?”
“偶爾為之。阿蓮是聖,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溜出神皇殿,并非一件易事。”
“那麽,那十年間,大多數時候,都是被關在神宮中?”
“是,聖要保證絕對的純淨,不該沾染世俗塵埃,一生只能守在神皇殿中,我私自帶出宮,已是犯了大忌。”
“你是真的很疼。”蕭憐將臉龐在他頸後蹭了蹭,了摟著他的手臂,“也一定很你。”
勝楚的腳步滯了一下,“不得胡言!聖天生就是為侍奉九幽上神而生,我雖視如己出,但心無旁騖,不可以有,也不該有,也不能有塵世的!”
蕭憐嘟了嘟,不說話了,將頭枕在他的後肩上。
勝楚,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那麽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我是誰,是不是就會親手將我獻給九幽天?
所以,絕對,不能,讓你,知道我是誰!
“到了,下來吧。”勝楚走到一樓下,輕聲喚。
半睡半醒的蕭憐這才從他背上下,擡頭看到樓門口的匾額,上書“摘星攬月”。
立時,裏面已有小二迎了出來,“客,歡迎蒞臨星月樓,裏面請!”
勝楚隨手打賞一錠金子,“頂樓,天字一號房。”
小二心疼地看著手裏的金子,又給他遞了回去,“抱歉,客,頂樓的天字一號房,被人包下很多年了,雖然一直沒人住,但是咱們星月樓的規矩不能壞,您看要不換一層?”
勝楚牽著蕭憐直接往裏走,“無妨,就跟你們老板說,那位客人回來了。”
星月樓共十二層,百尺危樓,在整個神都中,頗有鶴立群之勢。
樓中的客房,越是高出就越是奢華昂貴,到了第十二層便只有一間房,臨窗而立,便可坐擁整個神都的無邊夜。
這樣高的樓,為了客人上上下下方便,特意設置了水梯,以機巧連著海水。
有貴客進水梯後,便有夥計開閘,後方水被海浪帶,那載人的雕花黃金籠便緩緩上升。
蕭憐常年生活在北地,向來民風豪放,不善奇技巧,這次第一次坐水梯,便覺得與某一世所乘的電梯極為相似,卻又有趣得多,整個人立時一點困意都沒了,像只鳥兒一樣,在黃金籠中歡起來。
勝楚看著這樣稀罕這些稀奇古怪的事,不笑,“這樣就覺得不得了了,你若是去了東煌,又當如何?”
“東煌也有很多好玩的嗎?”
“自是比這裏好玩得多,比如這水梯,繁複、笨拙、緩慢,并不實用。而在東煌,百尺高樓比比皆是,以天宮機巧打造的懸梯勝此百倍。若是在皇宮中,登高所用的,便非懸梯,而是世所罕見的比翼鳥。”
“比翼鳥!”蕭憐驚得張大了。
“正是。”
“這麽奢侈!都說那太華魔君好無德,奢靡無度,看來是真的啊!”
“……,是嗎?”黃金籠到了十二層,小二開了門,勝楚先踱了出去,臉就有些了,“他怎麽就好無德了?”
“整個璃誰不知道,他稱帝七年,後宮八千,男通吃,朝中四大權臣,全是他的幕之賓……唔……”
咚!
蕭憐被重重咚在了牆上,裹挾著幽曇花香的狼吻席卷而來,破除所有的防備,要將整個人連同靈魂都一并吞噬殆盡一般。
勝楚眼中猩紅劃過,“那你可知,他在遇到他的帝後之前,從不知為何,更不準任何人近?”
蕭憐終于被他放開,大口大口著氣,媽呀,木蘭芳尊果然跟太華魔君是親戚啊,不但所知甚詳,而且聽到背後說他壞話,就生氣這個樣子,以後要收斂一點,不要隨便背後說別人壞話,保不齊誰跟誰是親戚。
勝楚將那副做賊心虛的小臉盡收眼底,卻當是自己又嚇著了,只好換了溫和的嗓音道:“有些人和事,并不是你看到聽到的那樣,憐憐當悉心會其心之所向。”
他本想尋個機會告訴,告訴,木蘭芳尊,姓勝,名楚,號太華,可不知自己早在眼中了好無德的人間楷模,這件事便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弄塵幫他攢的那八千個人,還是要盡快理掉。
偌大的十二樓上,風月無邊,星獨攬,燭影蹁躚,夜幕繚。
他進一步,就退一步。
“勝楚,我警告你,你不要再過來!”
勝楚的外袍悄然落。
“喂!我警告你,你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怕了你!”
勝楚解了腰帶,扔了。
“停!你一把年紀這麽不知檢點,就不怕被世人恥笑?”
勝楚裳的扣子解了,出的膛。
“喂!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我會……”
“會怎樣?”他敞開雙臂,笑得滿臉都開了花。
蕭憐兩個箭步,整個人飛撲上去,雙盤上他的腰,將肩頭的裳向下一扯,“我會大發!”
……
蕭憐這一日玩得累,又用吃燒鴨的法子把勝楚給吃了個幹淨,最後也沒工夫管他是否盡興,自顧自沒心沒肺、四仰八叉地,隨便裹了薄薄的雲錦帛被,橫在床上呼呼大睡。
臺上的門開著,風吹床帳,紅飛揚,勝楚如水的黑發在風中飄,穿著薄薄的寢,赤著腳,手中緩緩轉這一只琉璃夜杯,倚在門邊,醉眼迷離。
從這十二樓去,可俯瞰整個神都,那遠方一朵在夜中泛著淡淡瑩的白蓮,便無可避免地映了眼簾。
白蓮宮。
——
十七年前,一樣的季節,神皇殿中,正是豔天下重,秋聲海上來之時。
海邊的千丈崖上,碩大的木蘭樹,已是一樹金黃,樹下琴音淡淡,若有似無地撥,彈琴之人,黑發與白如水一樣在後蔓延開去,該是清淨至極,心無半點塵埃,才在悠悠歲月之中,滾滾紅塵之巔,屹立三百年不倒。
遠,有年慌慌張張跑來,抹了一把汗,“尊上,諸位聖尊派人來傳信,請您親自走一趟。”
勝楚垂著眼簾,只悠然撥那幾琴弦,“不去。”
“可是尊上,您不去,這聖恐怕就請不回來了啊!”
“一個小娃娃而已,隨便派個人抱回來便是,本就不該如此興師衆。”他繼續撥那一線,卻撥出不世之音,仿佛那雙燦若星子的眼中,只有這把琴,這弦。
那年急了,“尊上,您是不知道,我聽回來的人說,這一次的聖,是真的天命所歸,不但是真的,而且是一生下來就是完全覺醒的基,十一聖尊挨個試過了,全都不喜歡,誰都不讓,若是強行要抱,那便使子,也不管什麽力量,稀裏嘩啦從周迸發出來,聖尊們怕傷了子,這才派人來求您,請您親自走一趟。”
“完全覺醒的?”勝楚的手指停了一下,接著繼續撥琴,“既然他們十一個都不行,那本座也不用去了。神都沒有神皇,也一樣運轉了三百年,不如一切順其自然。”
“尊上!”
“憫生,你太吵了。”
“是……!”
年的憫生只好小心地退下了千丈海崖,滿面愁容,立在下面的另外三個年見了,湊上去,“怎麽樣?尊上不肯去?”
“是啊。”憫生攤手。
“也難怪了,接聖這種事,旁人可能搶著幹,可尊上定是要躲得遠遠地。這天命神皇,誰接回來,誰就得養著,尊上養了咱們四個,已經夠煩的了,再多一個,還不煩了!”
一個面上棱角甚是好看,滿臉機靈狡黠的年眼睛一亮,“其實,也未必會煩,你想啊,尊上嫌咱們煩,那是因為咱們都是兒郎,自然是沒一刻閑時。而那聖是個小孩兒,小孩兒這種東西啊,我以前出去辦事,在普通人家裏見過,那大嬸家就有一個,兩歲多的模樣,可到不得了,輕飄飄,綿綿的,說起話來,聲氣,稍微用手指頭逗逗,就咯咯咯笑個沒完,而且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極為心,尊上對咱們都這麽好,寵的沒邊兒,若是見了那樣的小孩兒,一定會喜歡得挖心挖肺。”
憫生思忖著,“弄塵說的倒是有道理,可是尊上就是不肯去,他如何能見到那麽可的孩子?”
弄塵道:“我有辦法,看我的!”
第二天,四個年又重新上了千丈崖,齊刷刷向勝楚跪拜:“憫生、弄塵、司命、辰宿,叩見尊上。”
勝楚在琴弦上的手一按,“你們四個又來磨我去接那什麽聖?說了不去,定是不去,不要再出什麽鬼主意了。”
憫生道:“回尊上,我等并不是來勸尊上的,而是前來稟報十一聖尊那邊的況。”
“本座沒興趣知道。”勝楚重新緩緩撥琴弦,微微合目,悉心崖下的海之聲。
下面年們飛快地換了個眼,弄塵也不管他想不想聽,搶著道:“聖尊們已經知道為何他們請不聖了。”
司命大聲問:“啊?為何啊?”
弄塵大聲回答:“因為聖嫌他們又老又醜,才不讓他們抱。”
辰宿憨厚一些,“那麽小的娃娃能懂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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