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校長的這份開水理論，雖然見仁見智，爭議很多。但紅棗卻是其中信眾––國人的高智商可是全世界公認的，而全世界也只有國人才喝開水。

故此幾年來紅棗都很為自己的智商而擔心。擔心自己這世智商低，人蠢。所以，自分家另過后，紅棗便每常以幫忙燒火的名義給躺罐也加把草，如此，也只不過是讓水更熱一點，想燒開卻是不能的。

現今好了，家里有了茶吊子。茶吊子非水燒開而不。再不必擔心自己的智商了。

按李高地昨天的吩咐，李滿囤把祭食先送回了家，然后便領著妻兒去老宅午飯。

屋里王氏、紅棗都準備好了。兩人都在家常穿的棉襖外套了棉袍，然后外面又加了長罩––王氏穿了黛藍的那件，紅棗則穿了橘紅。

雪天出門，紅棗可舍不得穿棉鞋。換穿了木屐底的窩。王氏比紅棗更惜東西，自也是如此。

看著穿戴整齊的妻，李滿囤心中充滿自豪——他這一家子穿得多齊整！

想著昨兒兩人沒去送禮，今兒大節下的空手上門不好，李滿囤便就把昨兒包好后放前廊凍著的白菜羊餡兒餃子撿了100個拿籃子裝了，自己提著，方才出了門。

幸虧雪才剛下，還沒開始化，三人一路走去老宅倒是順利。

過廚房的門，郭氏第一個瞧到李滿囤一家三口進門，當即就紅了眼睛––紅棗上裳的象夏天的日頭一般鮮亮，與那年進城燒香瞧到的城里大戶人家小姐上的裳幾乎沒差。

王氏上的藍裳，看似不大顯眼，但實際細看，卻能看出裳艷，濃淡均勻遠非一般家染布所能比。

兩件裳都是長袍，且下擺鼓鼓的，顯見得里面還襯了棉袍子。且裳領口都有繡花，這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繡紡的樣式。

大房連袍子都穿上了！郭氏心中嫉恨不已。

莊戶人家一年到頭忙不完的活計，誰不是短打扮？即便是新媳婦進門，也全都是短裳，其中頂講究頂講究的才系條藍布圓。

這大房實在是太能花錢了！郭氏心中不甘，卻沒有辦法––族人都覺得大房有了莊子，和城里老爺一樣花錢，是該的。公公和族人想法一樣，不管，婆婆想管卻是管不上。

所以郭氏除了生氣，還是只能生氣。

于氏瞧見王氏有了棉袍，臉立刻拉得老長:一個做婆的還沒穿上袍子呢，王氏一個做人兒媳婦的，如何敢穿？

無奈現實比人強。現分了家，大房的男人和原就隔了肚皮，而今更是和幾個侄子也不大見，若想把孫子––近來郭氏籠絡的好，于氏又開始在二房和三房之間搖擺，過繼給李滿囤，現今就犯不著為一件裳得罪他，不然，若大房真和擰上，改從族旁家過繼孩子，大房那偌大的家私，可不都是旁人的了？

橫豎也就五年。于氏想得開，唔，不，也就四年工夫了，現在都年底了。到時等族里開了祠堂后，還不是想啥有啥，應有盡有。

今兒錢氏也來了上房。近來，因為每天去井邊排隊等水洗洗米，錢氏的臉頰和往年的王氏一樣，早早的生了凍瘡。幸而人機敏，覺到不對就拿立布包了頭臉，然后又與自家貨郎哥哥討了凍瘡藥涂抹。所以，今兒錢氏的臉頰雖有幾紅腫，卻未曾潰爛，勉強還能見人。

錢氏不羨慕王氏的裳，只羨慕王氏潔的頭臉––王氏家里有井，這樣的天，不用出門，水就能隨便使。

開春建房，錢氏想，一準的要打一口井，似今年這樣要水沒水的罪，是再不想了。

居移氣，養移。王氏近來和余曾氏一做活，沒事就能聽到余曾氏對自己滿口的恭維和艷羨，個人自信頗漲了不。

現眼見自己一外四層新的細布長棉袍，而上座的婆婆和兩個慣常說的妯娌都還只是家染的藍布短罩褂，王氏這往年畏婆婆慫妯娌的病竟減了不。于是極大方的在堂屋給公公婆婆行了禮，了爹和娘––這簡直就是俗話里說的“只敬裳不敬人”的現實寫照。

于氏眼見王氏分家后不僅服鮮亮，而且舉止氣度都有長進，心里驚疑:分家不過半年，王氏就有如此長進，若再給掌家四年，這往后，大房即便過繼了自己的孫子，也還能再自己拿嗎？

這可是個大問題！

前世混過職場的紅棗賊甜。跟娘后，把屋里人自李高地、于氏起，一直到同輩的兄弟姐妹，一個沒拉的全給問候了一遍，愣是給自己喊出了一個全家就一個最寵的陣勢來。

得了羊皮大氅的李高地近來心極好。他聞聲打量了紅棗一刻，見面白如玉，眉清目秀，容貌神態遠比一向養他跟前的玉、金大方出挑，不覺暗自點頭。

果然是人要裳，李高地想，這滿囤發了家，連帶閨都往好里長了。

紅棗有這樣的樣貌，而爹又有這樣一份家業，將來到了年歲，怕是連城里人家都能去了。

“紅棗，”李高地和李滿囤說道:“這丫頭，是個有福的。”

李滿囤這輩子最喜歡的事就是聽人夸紅棗，當下便笑道:“爹，您眼好。您說紅棗有福氣，紅棗就一準的有福氣。”

“紅棗這是借您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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