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一座高大假山，前面就是杜府那片以湖邊牡丹著名的大湖了。

湖邊一大群仆婦丫頭圍得里三層外三層，長脖子、熱熱鬧鬧的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去瞧瞧！”阿武代了句，連走帶跑竄過去。

李小囡斜瞥著杜五娘子，杜五娘子明顯有些慌，飛快的掃了眼李小囡，揚聲呵斥，“怎麼這麼沒規矩！”

杜五娘子這句呵斥被一陣突然發的驚和接著的哄笑聲打斷。

阿武已經沖到人群最外，踮起腳尖看了眼，一個旋，三兩步沖到李小囡邊，著聲音，“你三阿姐！抓蛤蟆呢。”

李小囡看向杜五娘子，杜五娘子擰著頭不看李小囡，往前沖了幾步，再次喊道：“都回去！”

“去看看。”李小囡抬腳往前。

阿武一個箭步沖到李小囡前面，毫不客氣的替推開前面的仆婦丫頭們，清出一條通道。

湖邊淺水里，李銀珠子扎在腰間，子高高擼起，寬袖子用布帶扎起吊在肩上，兩只手里抓滿了蛤蟆，正往一只竹簍子里放。

“快把三娘子拉上來！你們這是干什麼呢！”杜五娘子再次呵斥。

站在最前面看熱鬧的都是各家小娘子，杜五娘子的呵斥和們無關，一群小娘子你扶我我搭著你，指點著李銀珠，笑的跺腳拍手。

“三阿姐，我拉你上來。”李小囡摟起子，下去拉李銀珠。

“我來！”

阿武喊了一聲，剛要拉回李小囡，卻被晚晴一把拽了回去。

李銀珠服上已經濺滿了泥水，臉上頭發上也沾著星星點點的泥水，手里抓著蛤蟆，也不知道是熱得還是窘迫，通紅的臉上都是汗珠。

“我手上臟。我自己上去。”李銀珠想將蛤蟆扔進簍子里，轉頭卻找不到簍子了。

“蛤蟆拿著，我拉你上來。”李小囡抓住李銀珠的手腕，手給阿武，阿武扯著李小囡另一只手，將兩人拉到岸上。

“把蛤蟆拿好。”李小囡拉了把李銀珠，示意站到自己后，轉看向圍了一圈的小娘子和仆婦丫頭們。

一圈兒的小娘子三五群，仿佛都在說著要的悄悄話兒，誰都不看李小囡。

“這些蛤蟆哪兒來的？”李小囡揚聲問了句。

周圍安靜無聲。

“這一片今天誰當值？在不在？”李小囡接著問道。

挨湖邊站著的一個中年仆婦看向杜五娘子，杜五娘子著頭皮往前，“三娘子服臟了，我帶三娘子去換裳吧，三娘子就穿我的裳好了。”

李小囡手擋在李銀珠面前，接著道：“晚晴去問問任夫人，這一帶誰當值，人到哪兒去了。”

“是。”

“是婢子。”中年仆婦急忙上前一步。

真要是到夫人面前這麼一問，這差使就沒了不說，只怕還要打板子。

“這些蛤蟆是哪兒來的？”李小囡看著仆婦問道。

中年仆婦看向杜五娘子，杜五娘子瞪了一眼。

“湖，湖里的。”中年仆婦著頭皮答道。

“你們府上連幾只蛤蟆都收拾不了。三阿姐，咱們去教教任夫人怎麼收拾這些蛤蟆。”李小囡手拉著李銀珠，轉就走。

周圍的小娘子不說悄悄話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悄悄往后退，四散而走。

杜五娘子呆住了，中年仆婦急了，“五娘子！這事兒，五娘子你得說句話！”

這事不怪，不能讓擔過。

杜五娘子本沒心思理會，猶豫片刻，連走帶跑去追李小囡。

隔了小半個湖的另一邊，一座寬闊高閣是欣賞滿園牡丹最好的地方，這會兒高閣里香鬢影，正熱鬧說笑。

晚晴是個機靈人，聽到一句去找任夫人，立刻就抓了一個小丫頭帶路，遠遠看到高閣，晚晴推開小丫頭，退到李小囡后，接著疾步往前。

很快就差不多能看清楚高閣里的人了，李小囡站住，示意李銀珠，“把蛤蟆給阿武。”

李銀珠慌的將兩只手里抓著的四五只蛤蟆塞給阿武。

“你去跟王妃說：們杜府到都是蛤蟆，我和三阿姐有好些收拾這些蛤蟆的法子要教給們杜府。”李小囡吩咐阿武。

“我學一遍！”阿武兩只手抓著蛤蟆，學了一遍，見李小囡點了頭，再問道：“那這蛤蟆？”

“放們桌子上。”李小囡道。

“啊？噢！”阿武提了提肩膀，昂首闊步大步往前。

李銀珠臉都白了，“阿囡……”

“當初三堂伯和滿村的人那麼欺負咱們，咱們也沒怕過，何況現在！”李小囡用力拍了拍李銀珠的肩膀。

“那也是！”李銀珠一咬牙，“走！”

阿武本來就莽，這會兒又是擺明了要找茬，從踩上高閣臺階起，就腳步咚咚，一腳踩進門檻，靜大的滿堂的人都看向了。

阿武氣勢昂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間榻上的尉王妃，徑直沖到尉王妃面前，將手里的蛤蟆扔到尉王妃面前擺滿點心的幾案上，蛤蟆了束縛，頓時呱呱大著四跳。

“們家到都是這玩意兒，阿……大說要跟三阿姐教教們……”阿武的話說到一半，就淹沒在一片驚聲中。

從看到阿武沖進來，尉王妃后背就繃直了，看著阿武扔下蛤蟆，立刻掉轉目看向高閣外。

李銀珠話說的氣勢，到了高閣門口卻心怯起來，跟著李小囡，垂著頭不敢往周圍看。

李小囡站在高閣門口，看著仆婦們抓走了蛤蟆，才抬腳邁進門檻。

滿堂驚魂未定的老夫人、夫人、太太們的目都集中在李銀珠上。

李銀珠著腳，滿腳滿的污泥，擼起的子，扎在腰間的子上污臟不堪，兩只手和擼起的胳膊上也滿是污泥，臉上也有幾條泥印子，倒是頭發還算整齊，就是金簪有點斜歪。

“母親。”李小囡先給尉王妃見禮，“們府上這湖里蛤蟆極多，們家五娘子就請了我三阿姐過來教們抓蛤蟆，可們府上的癩蛤蟆實在太多了，只靠三阿姐一個人抓是抓不盡的。

“你們府上要是有閑人，能不能派幾個出來，和三阿姐一起抓這些蛤蟆，還有我，我也很會抓蛤蟆的，我和三阿姐了裳，一起幫你們府上抓蛤蟆。”

說到一半，李小囡轉頭看向任夫人。

任夫人剛看到阿武沖進來，很有幾分惱怒，聽到阿武一句到是這玩意兒，不明就里卻直覺出事了，等看到李銀珠，雖然不認識李銀珠，可接著就知道這是誰了，再聽到五娘子，直覺不妙，想打斷李小囡的話，可李小囡這一串話說的行云流水，半點隙都沒有。

等李小囡說完，不，這滿堂了的老夫人、夫人們都明白了，這是杜家五娘子拿世子妃的三姐姐取笑玩兒呢。

“怎麼回事？”任夫人厲聲問執掌中饋的大兒媳婦周大。

周大一直站在高閣門口照應全局，從看到李銀珠，這心就一團了。

五娘子著下帖子請李三娘子這事兒知道，唉！都怪年青經事，想著五娘子是夫人的心尖掌珠，不能得罪，沒想到這回睜只眼閉只眼，竟然闖下了大禍，這大禍只怕要推到自己頭上，讓背起來了，誰讓是當家主婦呢。

“我……”周大張口結舌，懊惱了，還沒想好怎麼回轉。

“先帶三娘子去洗漱吧，這天還涼得很呢。”周大的母親曹老夫人笑著解圍。

“你親自帶過去。”任夫人趕接話。

五娘子已經到了高閣外，站在臺階下不敢往上走，任夫人也是明人兒，這會兒已經大明白了，眼下最要的是先把這事糊弄過去。

“三娘子跟我來。”周大急忙上前，手想去拉李銀珠，卻被李小囡攔住。

“還是先把貴府上的蛤蟆抓干凈吧，要不然一會兒還得鞋裳，白糟蹋了你們的好裳，等抓干凈蛤蟆，連我也要好好洗洗呢。”

周大看向任夫人，任夫人急忙看向尉王妃，尉王妃端著杯子，垂著眼，四平八穩的抿著茶。

“這湖里怎麼清的？怎麼還能有那些東西？你就沒過來看看？”任夫人擰頭發作周大。

“這蛤蟆真是你們這湖里出來的？”周大的母親曹老夫人不樂意了。

這事兒明擺著是五娘子的首尾，事主都站到臺階下了，這不是閨的錯，你護著你閨，可也不能這麼欺負我閨，何況還是當著自己的面。

任夫人噎住，緩過氣，看向李小囡陪笑道：“這天涼得很，三娘子要是凍出個好歹來，那可不得了。”

“多謝夫人，我們姐妹自小食不周，我阿哥沒考中秀才前，像現在這個時候，我三個姐姐都在水田里以人為牛拉犁呢。這不算什麼。”李小囡看著任夫人。

“那也不行，萬一……”

“這話極是，萬一凍壞了是大事。咱們趕回去吧。”尉王妃放下杯子，站起來，徑直往外走。

“我背著你。”阿武指了指李銀珠著的腳，不等李銀珠回答，彎腰背起李銀珠，跟上李小囡。

晚晴和辟荔等人跟往外。

高閣里雅雀無聲。

曹老夫人站起來，“唉，這疼孩子啊，得有分寸。咱們也散了吧，讓他們府上安心抓蛤蟆。”

到了杜府二門，尉王妃點了點晚晴吩咐：“你和阿武一起送三娘子回去。”

“是。”晚晴趕答應，都沒敢看李小囡一眼。

回到睿親王府，李小囡跟著尉王妃進了正院，卻沒敢跟進屋，猶豫片刻，跪在了上房門外。